明珠心里哭了一嗓子,面上讪讪道:“早先识得工部一位六品官员,好些日子未联系过,也不知还在不在……”
猫儿义正言辞:“必须在的。你路子那般广,便是这人不在,他在工部有人脉,他可以替你引荐啊。你是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快快去寻一趟,我看好你哦!”
明珠心里又哭了一嗓子,面上却做出一副志满踌躇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就要去开拓路子。
猫儿忙拉住明珠,递过去二两银子:“六品官员的俸禄是多少?也不知二两银子对他算多少油水。你先去问问,如若后面还要打点,我再出面和你一同去。”
打发走明珠,猫儿站在檐下搓着冻的冷冰冰的手,打量着废殿内外的树子。
废殿不受人重视,苗木花匠也不会去打理周遭绿植,好几棵树子从她刚穿过来时就枯死未发过芽。
要是能砍下来当柴烧,先把几张火炕烧热。
实在是冷怕了。
原本几人还分了正殿、配殿歇息。进了冬日,一日冷似一日,众人再也顾不上先贵妃的亡灵,纷纷搬到正殿,将那一张大炕当成了通铺,抱团取暖。
只这般也就罢了,可离她上回得到解药已过了半个月。
她的解药是分了小半给萧定晔拿去研究配方。等她毒性提前发作显了迹象,若黑手的探子收到风,提前来寻她,她躺在通铺上,只怕立刻就要带累的旁的几人掉脑袋。
那时即便萧定晔说好要护着几人,也不能明着跳出来打草惊蛇。废殿的人还不是一样白死。
她得想法子一人占一间屋子,与旁的人隔离开来。
她慢慢去攀折树枝的时候,便瞧见白才人鬼鬼祟祟出了院门,猫着腰身往外溜去。
猫儿忙忙一伸手,勾住她披风,恨铁不成钢道:“你又要去何处?”
已经一连五六日,这位失了宠的妃子日升而出、日落而息,在外流连不知归路。
白才人讪讪一笑,装出闲适模样:“猫冬无聊,我到处转转,散散心。”
猫儿看着她的妆容。
这位姑娘加入到妆品团队没多久,现下已将裸妆画的极其熟练。
粉底服帖、轻薄。
腮红细看似无,实则薄薄扑了一层在颧骨外侧。
唇上轻轻刷了一点口红,推开成咬唇妆的模样。
虽画了眉,却是顺着眉毛纹路一点一点细描,不知者只当她天生眉毛如画。
这般刻意画出的漫不经心,倒是极其符合皇帝的胃口。
猫儿乜斜着她:“你莫以为你偷学了几件皇上的喜好,就能去勾了他。如若再引来一顿板子,可是得不偿失。”
白才人矢口否认:“什么皇上,什么喜好,我听不懂呢,我就是外出散心。”
猫儿喊了一声:“春杏,打热水。”
她转头看着白才人:“你要去也成,先将你面上妆容洗去。这粉底、口红都是我的物件,可从未给你过。”
白才人愤愤道:“胡猫儿,你我都住废殿,没有谁比谁更高一等这回事。如今皇上冷落了你,我若再不去想法子,难道就任凭我们被冷死饿死?”
猫儿长长“哦”了一声,提眉质疑:“你对皇上的企图心就是为了吃饱穿暖?爱呢?倾慕呢?”
她大手一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安安分分爱我吧,不许出墙。”
废殿破墙洞里,明珠猫着腰钻进来,站在墙边讪讪向猫儿道:“只怕要姑姑出马,工部值房,这回我搞不定。”
猫儿回屋换了身勉强不丢人的行头,叮嘱春杏好好看着她主子,方同明珠而去。
工部衙门同太医院正址一样,都不在宫里。
只在宫里太医院值房边上、建了一座小院,当做工部值房,以防前朝后宫临时要起小工事。
进值房前,明珠切切叮嘱:“据说值房里这两日闹狐仙,当值的几位大人为此头疼了好些日子,根本没有精力顾着旁的事。姑姑若受了委屈,千万莫耍横,更别上牙口咬耳朵,惹了人反倒不好。”
猫儿无语:“本大仙只喜欢啃太监耳朵,旁的耳朵可看不上。”
时已过辰时,还未到晌午饭时,工部值房里哀声叹气一片,仿佛遇到了要掉脑袋之事。
猫儿说明来意,受到的待遇果然如明珠一般。
一位年方四旬的役臣抬手赶人:“莫说木头块子,便是整个的木梁都没有。别处玩去,莫添乱。”
猫儿向明珠使了个眼色,明珠便站上前去,挺直了腰板:“奴婢知晓几位大人有难事。奴婢好心提醒一回,这位姑姑,宫里宫外,可是出了名。”
那役臣打量了猫儿一身拮据装扮,“切”的一声笑:“你莫说你是能给老虎镇魂的大仙?”
猫儿一点头:“没错,就是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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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房点了火盆,空气中略略有了些烟火气。
管着仓房的役臣满脸沧桑,正哈着腰解释:“仓房堆着木料,平日不能点火,恐防走水。小的为大仙端着火盆跟在大仙身畔,多少暖和点。”
求人之际,猫儿不敢拿大,只笑道:“这仓房四周密不透风,已极暖和。只是这味……”
另外一位役臣忙忙一指方向:“便在那处,那狐仙一连几日,都在那处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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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立刻送上。
第80章 鬼妆(七更)
时已日暮,仓房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儿声响。
猫儿坐在外间耳室,蹭着身畔火盆的热乎劲,化身为捉妖神婆,要同传说中那位狐仙斗上一斗。
说是狐仙,在猫儿看来,更像老鼠精。
哪里的狐仙会每夜来偷一根齐腰粗的木材,然后撒一泡其臊无比的尿,并在木屑中留下几个字:“狐仙借木一用,保尔出入平安。”
言下之意:莫声张,否则杀人灭口。
猫儿就着火盆烤了两个地瓜,正拨开灰烬要探一探生熟,明珠和五福带着她的行头进来。
一包妆品。
猫儿解释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大仙也要讲究威风。你们都过来,助本仙一臂之力。”
画鬼妆,并不需要多么精细。
怎么吓人怎么来。
僵尸脸、骷髅脸、鬼怪脸、猫妖脸……
连同工部值房,一共七人,无一被落下。
猫儿摆出神婆姿态,掐指一算,摇头道:“我阿哥说了,这根本不是鬼怪作祟,明明是偷儿装鬼偷木材。活人的事,他不好插手,本大仙却能拿住他。一根千斤重的木材,一人抬不走,定是团伙作案。等到了深夜,你们就按我说的做,保管人赃并获还不惹人。”
外间梆子响了两声,暗夜渐渐来袭,一门之隔的仓室没有丝毫动静。
五福人小,已开始打瞌睡。
役臣拍马道:“大仙先且歇息。那些木材常常都是三更后才丢失。”
猫儿将五福抱去长凳上,将火盆端去长凳边上,等着下半夜。
长夜漫漫,火盆里的炭火一块又一块燃烧又燃尽,外间没丝毫动静。
房中气闷,猫儿踱步出去,看着漫天星子,想着若今日得逞,如何最大程度的榨干工部。
今日结识的只是工部的役臣,只是八九品的小官吏。
在这些人身上,狮子大开口是不成了,卖两个人情,求他们先将废殿里那垮了屋檐的顶子先修好才是正经。
再将散碎木块包干。
如若脸皮再厚些,不知能不能将烧炕的柴火也要来。
她在值房院中踱着步,慢慢到了门外,瞧见一旁太医院值房还灯火通明。
小医助端着木盆出来泼水,瞧见猫儿的妆容,立时吓的摔了盆子,大喊一声“鬼啊”,连扑带爬进了大堂。
猫儿还未来得及避人,大堂里结伴而出几位太医,各个手中握着笤帚、顶门杠等随手能抓到的武器,叠罗汉一般挤挤挨挨,齐头并进向猫儿方向而来。
猫儿立刻往后退,抬头瞧见檐下还站着位年轻太医,忙忙张了声:“柳太医,是我……”
柳太医听见人声,迟疑着走近,垂眸瞧见她微微内扣的手臂,忙忙阻拦同僚:“不是鬼不是鬼,是……胡姑姑。”
猫儿忙忙夹着嗓子、细声细气道:“是我,阎罗王妹子,专门抓鬼的大仙。”
旁人听闻,将信将疑,站在远处不动,手上的笤帚、杠子也并不敢放下来。
柳太医当先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微低了头,嘴角含了些笑容,温和道:“天这般黑,你怎地在这里?”又将她面上妆容看过,脸上笑意更大了些:“怎地这般模样出来吓人?”
猫儿一摊手:“当了神婆,就得捉鬼。好赚果腹银子啊。”
他对着她的黑脸白牙,瞧不出她的面色,只拉了她进太医院值房,将她安顿在火盆跟前,关心道:“这两日,可还……可又身子痛?”
他不等她回答,转身去了案几背后,从他的药箱里取出一包丸药递给她:“这些丸子略略有镇痛的功效,日后如若……有个不爽利,吃上一颗,总比没有的强。”
猫儿将将伸手要接,手又探进袖袋里摸了一圈,为难道:“我想要,可是今儿没带银子出来……你今儿值夜,明儿百日定当要歇息,后日我送药钱给你,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