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回要演一出“亲人相见”试探胡猫儿是不成了。
下一回……那就只能在围猎时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汇报:“法灵寺的方丈大师已在门外。”
他立时道:“快带过去。”
后院耳房敞着门,房中无窗,阳光仅能从房门投射进去。
猫儿睡在床榻上,因又中了一回“克贞散”,此时药效未过,还在昏迷中。
萧正带着方丈站在猫儿身侧,道:“大师可能看出,她究竟有何蹊跷?说是死而复生之人。”
方丈上前细细打量猫儿面庞,又看过她掌纹,奇道:“怪哉,只从她面上看,是个尊贵却短命的。她不该还活着……”
他掐算了半晌,道:“眼是人之灵,能窥探过去未来。泰王得让她醒来。她睁了眼,老衲才能看的更清楚。”
萧正沉声向侍卫道:“去将……将柳太医寻来。莫从正门进,从角门进。”
两刻钟后,后院角门吱呀一响,柳太医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面具覆在面上,匆匆迈进了耳室中。
日头的光圈打在榻上,光圈中闭目躺着个熟悉的人。他只掠过一眼,脚步立时一顿。
果然,三皇子是不放过她的,只要她还活着,就摆脱不了被操纵的命运。
他的心生疼,只靠面具掩饰着情绪,上前将手搭在她腕间,倏地一惊。
克贞散。
他的目光极快的将她梭巡一番。
仲秋已有些萧瑟,她躺在榻上没有盖被子。
衣衫只有些发皱,尚算整齐。
面上如常,无被打之色。
颈子雪白,并未被掐青。
指甲完整,没有被人侵害、同人拼命打斗的痕迹。
他暗暗松了口气,取出银针,往她喉间、面上、头顶各大要穴刺了进去。
将将行了针,她眼皮微颤,不多久便睁了眼,目光第一时间定到了离她最近的柳太医的面具上,随之起了一声惊叫。
光电火石间,她倏地抬脚,重重给了他一个窝心脚。
他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连带的药箱摔去地上,其内的银针、纱布、膏药立时泼洒一地。
很快有戴着面具的侍卫进来,将她箍的动弹不得。
方丈只身进门,站去她身侧,细细打量着她的眼睛。
怒目而睁的眼眶里,琥珀色的眸子灵动、活跃,生机勃勃。
在瞧见他的时候,眼睛的主人狰狞的骂道:“秃驴,姑奶奶九世猫妖,阎罗王亲妹。你敢做法害我,我阿哥饶不了你!”
她情绪越加激动,挣扎的越厉害,方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只怕这一刻就要被弄死,拼尽了全身力气骂着:
“你想知道老娘同师太有何不同,老娘告诉你,不同大了去了,你就是坐化也参不透……”
“老秃驴有本事就将你家师太带来,姑奶奶同她比拼一场才艺。”
“你莫以为你家小秃驴就是你的种,天下和尚何其多,师太不缺你一个……”
方丈再也忍不得,扑的喷出一口血,叱了一声“妖孽”,踉跄着夺门而出,一步不停留,直接出了府门。
萧正追出几步,愣在门外。
她……她难道真是死而复生?
真的被妖邪附了体?
高僧竟也拿不下她?
此刻房中的叱骂还在继续,萧正戴了面具走进去,抬手将猫儿劈晕,将一个药包丢给柳太医:“将‘七伤散’替她服下。”
这个棋子,若继续被他所用,他持续提供解药便罢了。若不能被他用,他宁愿毁了她。
柳太医手一颤,面上冷汗立刻在面具内凝结。
手上那包药仿佛带着灼伤人的温度,他无论如何都捏不稳。
药包倏地一落,些许药粉便被散落在地。
他忙忙蹲下身去捡起药包,尝试着向萧正建议:“来大晏,入后宫,她之前就是自愿的。现下虽出了些岔子,可若用毒药控制她,只怕她反而会生了反抗之心……”
萧正缓缓道:“你认为,她现下还能乖乖听话?”眼神却一瞥,慢慢盯上他:“本王听闻,你对她,生过不该生的心思?”
柳太医身子一抖,立刻跪于地,仓皇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道她是给皇上准备的人,微臣……”
萧正一声冷笑,目光灼灼:“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他的声音原本还含了些笑意,转瞬便变的冷厉:“记住你的本分,记住你柳家上下三十余口。”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榻上昏睡的女子:“去,向本王证明,你是想护着柳家的。”
柳太医身子一顿,目光转向脚边药包。
绯红色的药粉,像极了猫儿捶打出的干花细粉。
然而他却知道,眼前的药粉,并不像妆粉那般能使人赏心悦目。
他颤抖着捡起药包,颤抖着将药粉倒进杯中,颤抖着往里倒了凉茶。
他站去猫儿身侧,扶着她颈子,缓缓将瓷杯靠近她的唇边。
她的嘴唇天生就是浅浅粉色,她不经意间对着他笑时,他的眼前便是璀璨阳光。
他为她诊病时,她没有银子,曾用一只口红当做诊金。他曾想着,若有机会,他将那只口红回赠给她,送给他心爱的人时,她会不会嫣然一笑。
然而,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他的手一倾斜,杯中药剂稳稳的流入她口中,将她浅浅的唇色润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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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在车底,你在车里
午时将至,泰王府上来了男客。
男客并不寻男主人,却一路进了后宅,坐在正院上房不挪窝,嬉皮笑脸央求道:“……三嫂同离雁是表姐妹,便替我说说好话,莫让她再气恼我,出来见我一回。”
三皇妃一指点到他额上,微微蹙了眉:“你夜里出去寻欢作乐,同楚侯爷为了抢姐儿撕破了脸,现下又怎么好意思去撩拨离雁。要寻你去寻,我没脸子去。”
萧定晔讪笑道:“我一大早就去寻过了。楚侯爷同我抢姐儿的时候,没想到我这个未来女婿。等今早回了侯府,见着我上门,却摆出个老丈人的架势,险些没将我揍扁。”
他往前伸出手,一撸袖子:“三嫂瞧,他抡的笤帚印,现下还青呢。”
三皇妃见他手臂上果然有个笤帚印,扑哧一笑,先叱了声“活该”,方问道:
“你对离雁究竟如何想?你若中意她,便莫在外面耍花花心思。即便要在外面包姐儿,也断没有和未来老岳丈瞧上同一人的理儿。”
萧定晔见她又是要起长篇大论的模样,忙忙道:“三嫂先去请了她来,再说教育的事。”
三皇妃不想见自家表妹跳火坑,无论如何不愿去接楚离雁来同他相会。
萧定晔恨恨道:“三嫂不出手相助,便莫怪兄弟不给面子。”
他大步跨出正院,随意选了个方向,一边横冲直撞往前路大跨步而去,一边扯开了喉咙叫嚷:“泰王妃靠猫传情,三皇子暗送秋波——”
三皇妃在房里听见他竟然提及她同萧正未成亲时的传情密事,只臊的一跺脚,指使丫头:“快,快去拦住他,这个不省事的,真真气死人。”
后院耳房里,猫儿已经苏醒,正歪斜在榻上,逗引着眼前的面具侍卫:“你定是丑的难以见人,才用面具示人。你看我……”
她微微一笑,眼中泻出万般风情,向他抛个媚眼,说话声越发甜腻:“我长的好,便不愿意戴面具。”
她用手臂撑起身子,扬起一只脚撩拨他:“你定是比方才那秃驴还难看……”
侍卫心有不服,冷声道:“谁说的?”他将将要掀开面具,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喊叫声:“猫……三嫂当年养了一只猫……”
猫儿耳朵立时一竖,只觉那声音有些耳熟,忙忙同侍卫道:“猫不见了?府上猫不见了,快帮着去找找。”
侍卫乜斜她一眼,并不理会。
她便直着嗓子便跟着喊:“猫……猫可不能丢……快寻猫……”
她还要再喊叫,一旁侍卫已急急上前,一把捂住她嘴。她无论如何挣扎不出,只眼睁睁听着外间那呼喊渐渐远离。
正院上房里,匆匆赶来的萧正站在王妃身侧,同萧定晔道:“你丢了这般大的人,我们哪里还敢上楚家门。只怕明日,父皇已经收到了楚侯爷弹劾你的折子。你快快回去想着如何应对。”
萧定晔歪着脑袋问:“真不帮?”
萧正一摊手:“不是不愿帮,是没法帮。”谁有闲工夫理会你那些风流事,府里还在为如何将掳来的妖女送回宫里而发愁。
他见萧定晔垂头丧气正要离去,心中忽的一动,问道:“你出来闹腾了一场,等下又要去何处?”
五皇子一摊手:“还能去何处,回宫等着挨父皇的板子。”
萧正闻言,立时转头看向王妃。
王妃已明白他何意,立时道:“用不着那般急,用过午膳再回宫不迟。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走。”
她轻摆纤腰,作势要去膳房吩咐添菜,又转身同自家夫君道:“妾却不会选酒,只有劳烦一回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