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说:“你们那时画面有点不宜, 我不太想打扰你们。”
诶,这么说果然还是得靠身体上的交流, 闻术潜修佛法, 思想层次猛地拔高, 所以她无法从思想上打动他的心灵。
物质决定意识,总归还是得靠原始方法, 早知如此,她第一个凑上去亲。
如果那会儿知道信任值涨这么快, 她还管什么在不在佛堂,对闻术影响不好什么的,好好表现一番,指不定现在都完成任务了。
不过既然找到路子, 那便是极好的。
尤许一早起来梳妆打扮,画眉涂唇,看了眼外边的小雪,咬了咬牙,挑了件烟罗紫的薄衫纱裙。
禾香帮她打点完,看着她身上的长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夫人,这委实太单薄了些,不如还是穿袄裙罢。”
尤许本来心意已决,可一开门,朔风习习,她忍不住颤抖两下,低头看了眼勾勒身形曲线的长裙,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最后加了件淡紫色大氅才出门去。
一路行至归离苑,尤许刚抬起手想敲门,门便被打开了,闻术一眼看到她举到一半的手冻红一片。
想起昨日他的样子,尤许下意识想后退一步,手腕却被他抓住。
闻术眉心微拧,上下扫视她一番,不大满意道:“为何穿这般少?”
尤许:还不是见一个亲亲那么有用,想叠加点别的。
闻术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屋里,点燃屋里的火盆,端到她面前,又将手炉热好,塞到她手里。
刚进来时,竹屋寒气袭人,没有一点儿热意,她没见过闻术用火盆取暖,想必苦行清修也是修佛的一个方面,这会儿火盆燃起,热意慢慢驱散着周身的寒气。
见他方才准备出门的样子,尤许随口一问:“大师是要去做什么吗?”
闻术垂着眉眼,伸手脱了她又湿又冷的鞋袜,拿在火盆旁边烤,“去听玄净大师最后一次讲经说法。”
“最后一次?”
尤许:等等,怎么就最后一次了,难道昨日之事被发现,闻术要被扫地出门了。
闻术抬眼,见她一脸紧张,一眼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还俗了。”
一想到原剧情,尤许警铃大作:“大师还俗要做何事?”
不似昨日的疯魔,他已然恢复成平时那副冷清漠然的模样,只是看着她时,眼底微微有亮光。
“我独自一人,漂泊无依,犹如浮萍,天下之大不知所归,”闻术轻笑道,“也许会行乞讨饭,饿死街头,也许会住宿山林,孤独一生。”
“......”
尤许强忍笑意:“这么惨的吗?”
他眼尾上挑,轻缓地说:“便是这般惨,你要不要收留我?”
尤许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啊,那我便考虑考虑,主要还是得看你的表现。”
闻术笑了笑:“想我如何表现?”他垂眸,将烤干的鞋袜重新给她穿好。
按道理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但尤许不在意这个,也不受这方面的东西约束,给闻术道了声谢,便继续说:“天气这般冷,温床可是极其重要的。”
闻术抬起眼睫,见她笑眯眯地,像只小狐狸似的狡黠得意,不由得也弯了弯唇,“那我便要好好表现了。”
尤许愣了下,调戏不成,没想到闻术还真接她的荤话,总感觉他像破了什么禁锢似的,眼中的情绪欲念展露得清楚明白。
“那你先去听讲经罢,”尤许轻咳一声,“莫要让玄净大师久等了。”
闻术微微颔首,站起来。
“等等。”尤许拉住他右边的衣袂,将里面的袖子扎了扎,避免漏风。
闻术眉眼一柔:“我去去便来。”
“不急,”尤许视线扫了屋内一圈,“你今日还俗下山吗?”
“嗯。”
尤许:“那我帮你收拾下东西?”
闻术怕她无聊:“收不收皆可,想看便随意看。”说完,摸了摸她的发顶,才离开。
坐了会儿,尤许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按照闻术现在的身份,应当不缺钱财,可他屋子里的东西极少,一眼看尽,皆是些书籍经文和符纸,像茶杯毛笔这些都用了许多年未换。
她见过有些人穷怕了,一旦得到大笔钱财,很容易奢侈挥霍,弥补所谓的心理空缺。
闻术当年过得那般困苦,如今却是一点不慕财,让他在意的东西极少,甚至他连自己都不在意。
尤许轻叹了声,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来,桌面整洁,好几本典籍落得整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木匣子。
她打开左边的木匣子,里面有几张红纹黄纸,是他下咒所用,上面的鲜红符文让人有种阴邪不适之感。
将匣子关上,她又打开右边的匣子,里面有几张画纸。
面上第一张便是一只窝在稻草里的小猫,很显然,那猫是她,下面的第二张纸只画有一双眼睛,翻出第三张画的便是尤许这个人。
三张画纸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眼睛,灵动的眼,猫和人的眼型有点不同,但他都画出了共通的神采。
好似去掉外表皮相,他看到了“里面”的尤许。
尤许咬着下唇慢慢思索着,最初闻术极其厌恶硬着脸皮往上凑的原身,甚至想用石头把她砸死在林子里一了百了,可当尤许穿过来,睁开眼那一刻,他手上的尖石停在了她的眼前,没有下手。
后来他没再下杀手,但也没理她,开始搭理她也是因为她提及了猫,是让他觉得熟悉的猫。
所以从一开始都是因为猫。
尤许总觉得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注定,若不是之前系统匹配有问题,让她变成猫,温暖过幼小无依的李一二,她恐怕如叶菱菱一般,根本无法打动冷情冷心的闻术。
而原剧情的李一二离开顺平村,对他人怀着满腔怨恨,而后习成血咒,将一村子人都咒死,如今他的血咒却是一张未用,不是他选择宽容原谅,而是那只小猫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束微光。
他虽走在悬崖边上,到底是没有纵身下跳。
不过尤许想了又想——她是猫的替代品?也不对,猫是她。
尤许:那便是......我替身我自己。
她将三张画纸重新折好,正准备放回匣子,注意到里面还有两张,本着看就要看完的原则,她拿起那两张纸展开。
待看清内容后,尤许睁大了眼,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
一张是第一个世界尤许的模样,画中之人手捧一盆茉莉花,粲然一笑。
另一张是第二个世界药灵谷的尤许,她在孔明灯下,眸光灼灼。
两幅画分别落下几句话——
-我好像在等一个人
-她是谁,她在哪
尤许双手一颤,手中的画纸飘落于桌面。
每个世界她的模样皆不同,闻术若是没见过她,又怎会画得出来,只能说明她的任务对象其实都是一个人。
其实在做任务过程中,她一直能感觉到段珉、申玦和闻术总有种熟悉相似之处,每次来到新的世界,都有种久别重逢之感。
这些皆是推测,无法确定,她问过七八一次被否认,便不再问了,默默地在心里思量。
可若是一个人,那之前七八给她看的任务回放的投影是真的吗,难道只是系统安抚宿主的一种手段?
申玦真的跟她镜像的人物长生不老,相爱永远吗?
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尤许越想越觉得心惊,但她没有唤七八出来对质,之前被七八否认,说不定它是有保密协议,现在她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若是直接道破,搞不好会被记忆清除。
之前不敢肯定的,现下已然确定,既然都是一个人,许是她和他之间有什么羁绊和联系,不如姑且这般走下去,看看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尤许刚将画重新放好,门便被打开了。
“这般快啊?”她起身走过去。
闻术弯身伸手靠近火盆,待冰手回暖,才牵住尤许,“怕你等久。”
“走,下山。”他牵着她往外走。
尤许:“不用拿什么东西吗,嫌麻烦的话,便带最重要的东西罢。”
“已经拿了。”他捏紧她的手。
全寺的和尚都听说闻术今日还俗下山,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前来目送他。
玄净大师静立于前,声音沉稳地对他说道:“闻术,好自为之。”
闻术躬身一拜:“多谢玄净大师。”
其他和尚齐齐朝闻术拜了拜:“闻术大师多加保重。”
“善元寺在这,闻术大师常回来看看罢。”
“玄净大师说善元寺永远有闻术大师的一席之地,归离苑给大师留着。”
经过门口时,尤许见然芝小和尚眼睛红了,便佯作语气轻松道:“我领大师回家啦,他日也会常带大师回来看看的。”
“尤施主,愿你们安康幸福。”
天空阴沉,飘落零星小雪,山间的风有些大,刮过枝丫声声轻响。
离愁别绪在人与人之间无声蔓延,尤许也觉得心头有点闷沉,但中间包裹着暖意。
闻术一一看清善元寺的每一个人,微微颔首谢过后,才牵着尤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