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廷眼睫微扬,瞥了她一眼,启唇解释道:“酒水冰镇,要么就是有人想要借此麻痹味觉,掩饰酒水上的问题;要么就是有人在冰上动了手脚.......”
说话间,萧景廷却已经扬声吩咐人去把胡太医请来。
阮清绮本还有些怀疑,听萧景廷这般分析又觉着他的怀疑很有些道理,不免更是担心起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的自己。她慢慢的低了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隐约可以感觉到热烫的面颊,声音隐隐发颤:“我,我喝了好几杯.......该不会有事吧?”
萧景廷凝目看她,眼眸墨黑,像是思忖着什么,神色冷肃,竟是一时没有应声。
见他这般神色,阮清绮更是惶然起来,咬着唇,独自胡思乱:难不成,陆太后真就忍不住了,这才想起来要在酒里下毒,借她的手毒死萧景廷,顺便再嫁祸给阮家?所以,她该不会真就要被毒死了吧?
萧景廷看出她的惶然,想了想,还是先开口安抚她:“放心,陆太后素有分寸,既是酒宴之上,应该不是剧毒。更具体的......等胡太医到了,让他替你看看便是了。”
陆太后并不傻,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酒水里下什么害人性命的剧毒,多半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罢了。当然,陆太后借着阮清绮的手往御书房里送酒水,想必也是想着借阮清绮的手设计他。
虽说陆太后这些日子看着仿佛十分安分,连慈宁宫的宫门都没出过几回,可她手掌宫务,想必是早已将阮清绮与萧景廷的往来看在眼里,明白如今后宫之中也只阮清绮能够令萧景廷稍减警惕,方才会从阮清绮处入手。事实上,若非萧景廷适才灵机一动,忽而生出警惕,只怕他便会毫无防备的用了这酒,着了陆太后的道......
想到这里,萧景廷忍不住又看了阮清绮一眼。
虽然萧景廷已是开口安抚,但阮清绮显然是无法完全放心,面容苍白,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青色的血管。
萧景廷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阮清绮搁在案上的手掌,低声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
阮清绮已经在回想自己看过的《后宫XX传》,回想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打胎手法和各式各样的毒.药......说真的,这感觉就好似是身体难受时去查百度,越想越觉着自己可能真要得绝症,真就是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阮清绮心下害怕,不由得睁大眼睛去看萧景廷,忙问道:“要是太后真在酒里下毒怎么办?”不知道她现下催吐还来不来得及!
萧景廷攥紧了她的手掌,但仍可觉察出掌中那微微发颤的柔荑。他心下一顿,面色如常,接着安抚道:“真要有毒,便让胡太医替你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胡太医不成......”
闻言,阮清绮不由生出些希冀,抬眼看向萧景廷,眼睛亮亮的,满眼的期待。
虽然萧景廷这狗皇帝平时真的很不靠谱,可人都说“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和萧景廷好歹也共枕了好几个月,也算是有着一条被子的深厚感情吧?现下陆太后这都敢下毒了,萧景廷总还是会为她做主的吧?或者说,为她会做点儿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事,比如拔剑架在陆太后的脖子上,逼迫对方拿出解药什么的?!
然而,萧景廷这人真的是莫得感情。他神色不动,很快便接口往下道:“若胡太医不成,朕会让人给你修个好点的寝陵。”
好!点!的!寝!陵!
阮清绮:“......”她觉得自己都要炸裂了!
妈耶,这要放在现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我会给你挑个好点的火葬场”OR“我会给你选个好点的墓地”,潜台词不就是:你就安心死吧?
这人究竟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人性的啊?!
好在,就在阮清绮怒火中烧,险些便失了理智,想要伸手去揪萧景廷的衣领和他探讨一下人性时,殿外恰好传来內侍的通禀声——
“陛下,娘娘,胡太医到了。”
阮清绮与萧景廷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都收敛起面上神色,重又正襟危坐。
萧景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沉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阮清绮:MMP!MMP!你听到了吗?!
萧景廷:......
☆、玉棠春醉
胡太医来时还有些茫然, 想不通这个时候皇帝派人唤他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皇后入宫之前,胡太医一直很为皇帝的身体着急:皇帝本就厌倦饮食, 用得极少,偏偏他登基之后又忙于国事,更是顾不得这些,只随意应付, 许多时候索性甚至就将用膳之事省了。这般下来, 便如恶性循环,皇帝越来越不能进食,偶尔用点而都要恶心欲呕, 身体也越发坏了......
胡太医看在眼里, 几次进谏,偏又人微言轻, 只得眼睁睁的见着皇帝情况越来越差,就担心自己哪天被陪葬了。
幸好,皇后入了宫,情况也跟着慢慢的好转起来——先是有了开胃的“安神茶”,暂时的稳住了皇帝的情况,之后帝后每日里一起用膳,胡太医不免也暗暗的松了口气,请平安脉时也不似以往那般的提心吊胆。
毕竟, 只要有皇后在,皇帝厌食的毛病便是好不了,想必也不会再似之前那般恶化下去了......
正因如此, 胡太医随着引路的內侍进御书房时,心下确有几分忐忑,行礼时也越发恭谨,眼角余光则是往上首处扫了一眼。
只见帝后二人正挨着坐在临窗的坐榻上,榻边的小几摆了几样饭菜以及一壶酒水。这个时候,想是两人正在用午膳。
不过,那几样饭菜似乎未曾动过的样子。
胡太医看在眼里,心下不由一顿,紧接着便又担心起来:难道陛下厌食的毛病又重了?
恰在此时,萧景廷开了口:“你来给皇后看个脉吧。”
闻言,胡太医一顿,几乎以为自己是听岔了——不是皇帝,是皇后?
好在,他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虽心下惊疑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面上神色不变,垂首应了一声“是”,这便抬步上前去给阮清绮探脉。
阮清绮的左手仍被萧景廷握着,便十分配合的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这会儿,她正担心自己小命,耐心的等到胡太医探完脉象,便开口问道:“怎么样?”
胡太医探完脉,并未立时回答,蹙着眉头思忖片刻,方才斟酌着言辞问道:“娘娘今日可是用过酒水?”
闻言,阮清绮下意识的往萧景廷处看了一眼。
萧景廷仍旧握着她的左手,轻轻的捏了捏,像是无声的安慰。
随即,他用左手将自己面前那盏还未用过的酒水往胡太医处推了推,主动代阮清绮应道:“她确实喝了几杯,就是这酒。你看看吧.....”
胡太医看看被萧景廷推到面前的酒水,十分谨慎的问道:“陛下,可否容臣试一试这酒水?”
萧景廷微微颔首,答应下来:“可。”
得了萧景廷的允许,胡太医这才端起酒杯,先是嗅了嗅味道,然后又取出银针试了试酒水——银针从酒水中取出时并未变色,应是没有剧毒。然后,他又用指尖沾了沾酒水,送入口中试了试味道。
过了一会儿,胡太医才道:“若臣所料不差,这酒里应是加了‘玉棠醉’一药。”
萧景廷闻言神色微变。
阮清绮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禁问道:“‘玉棠醉’是什么?”
胡太医先是看了眼萧景廷,见他并未有阻拦之色,这才缓缓应道:“此乃前朝后宫秘药,原是用作助兴之用,和酒服用,不仅能增进酒水滋味,药效更佳—......此药药效和缓,并不伤体,起效时,恰似酒醉后,兴致激昂,难以克制;药效过后,便似玉棠春醉睡未足,只觉是大梦一场,酒醉初醒......”
阮清绮第一反应就是:妈耶,玛丽苏小说里的春.药就是有牌面!名字还这么文绉绉的,药效也跟“春梦了无痕”似的。
不过,紧接着,她又反应过来:等等!她喝了好几杯呢!
虽然确定了不是剧毒之物,可想着自己胡乱喝了几杯加了春那啥药的酒,阮清绮还是不大放心,紧接着便又问道:“本宫适才用过几杯,如今倒是未有感觉......可有解药?”
“此药本为助兴,药效和缓,倒还真没什么解药。”确定了酒水里加了“玉棠醉”后,胡太医其实也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竭力保持镇定,语声轻缓的开口解释道,“这就水里的‘玉棠醉’分量极少,娘娘虽是用过几杯但此时药效应是还未上来。待过段时间,等到酒劲上来,药效想必也会跟着起来......”
说到这里,胡太医有些尴尬,垂着头不敢去看上首帝后的面色——其实吧,这药效真算不得激烈,主要就是会让人慢慢的“醉”过去,同时又觉情、欲激烈,理智与自制力跟着消减,男女碰到一起时难免会擦枪走火.......若是有意,顺着药性那啥,要说成是夫妻间的小情趣也是成的。当然,以帝后如今神色来看,应是不愿意的。
所以,胡太医略一顿,还是含糊着给出了解决方案:“待得药效发作,让宫人们仔细些,熬过那段时间便是了。”这种药若是事前有所提防,直接将之当做发酒疯处理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