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肉烧饼难道不油吗?”她问,“油饼包烧麦也只是看着油,实际吃起来一点儿也不油,但很扛饿,不用担心午膳不到就饿了。”
她用油纸包好后,递给谢珣:“你尝尝,若是口味用料合适就可以售卖,不合适的话我再换一个,反正今早做出来本就是试菜。”
谢珣自动忽略了“试菜”二字,接过油饼包烧麦,眼里绽放出光彩,这种日子终于回来了,幸福的早食。
金黄色的油饼豁个大口,里面塞满了烧麦,烧麦白嫩鲜滑,肉皮儿极薄极透,里面鼓囊囊的馅儿似乎兜不住一样,隔着皮儿都能看到里面糯米的形状。一股淡淡的油香钻入鼻腔,间或夹杂着烧麦的清甜,热乎乎的,一闻到味儿,刚才害怕太油的想法瞬间被抛在了脑后。
张大嘴咬上一口,“咔嚓”一声,饼皮碎了,伴随着不停的脆响,糯叽叽的烧麦被咬开,鲜甜醇厚的高汤溢出,热乎的香气在舌尖萦绕,咬上以后下意识地“呼噜噜”往口里吸着高汤、烧麦和碎掉的饼皮,一口咬下去包得满口都是,感觉一不注意就要从口中掉出去一般。
烧麦很嫩,皮儿很薄,糯米湿软,吸饱了高汤,混合着肉丁的丰腴香味和浓郁的胡椒味儿,泛着一层黏糊糊的浓郁光泽。高汤极鲜,鲜到透出了丝丝清甜,汁水充足,和胡椒一起完结抹去了油饼的腻,唯剩淡淡的油香。
油饼酥脆油香,糯米软糯,肉丁口感丰厚,高汤清甜醇厚,热乎乎的汇聚在一起,瞬间将清晨唤醒。
油饼外皮是脆的,烧麦被咬开以后,高汤溢出,将油饼里面那层浸软,所以吃起来是带点韧劲儿的,糯软、韧、酥脆三种口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早晨吃清粥素菜胃里舒服,吃油饼包烧麦却是胃里嘴里一道满足。油饼包烧麦得大口咬,实实在在的一口,油饼的香气和烧麦的丰盈的口感混合在一起,那叫一个过瘾。
“你觉得能放在早食铺子里卖吗?”姜舒窈一边炸着下一个油饼,一边问。
谢珣口里包了好大一口,脸颊鼓鼓的,像是高岭之花的外皮里住了一个仓鼠,他不停地点头道:“能。”
姜舒窈手下不停,又塞了一个油饼包烧麦,打算自己吃。
谢珣探头:“虽然一个就够了,但是多来一个也行,谢谢。”
姜舒窈:……
她实在没好意思提醒谢珣早食得悠着点别撑坏了,把油饼包烧麦递给了谢珣。
谢珣开开心心接过,一手抓一个,骑着马优哉游哉地往宫城方向去了。
中途碰着了九思巷买包子的李复、关映,长街口买鸭肉烧饼的蔺成,四人汇合,一起悠着马往宫城那么去。
谢珣作为一手拿一个鼓囊囊油饼包烧麦的人,在四人中格外凸出。
关键是这么足就算了,还吃得那么香。
那油饼听着就又脆又酥,里面夹着的湿糯糯的不知道是什么,似乎还带着汤汁,挤在油饼里,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似乎都能听到谢珣咀嚼时那层黏糊糊、糯叽叽的轻微声响。
身为东宫官员,在马上吃饼,太不雅观了!——蔺成咬下一口鸭肉烧饼,嫉妒的眼泪从嘴角滑落。
向林家隔房女儿提亲的想法是不是该向娘亲说说?——关映咬下一口包子……嘿,怎么全是皮。
吸溜,吸溜,吸溜——李复什么也没想,光馋了。
哼哼哼,直到林家早食铺开业那天,我都会是整个东宫最耀眼的——谢珣得意地往嘴里塞……呃,好像有点撑。
第83章
谢琅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和周氏说过话了, 每次见到她, 她都会远远地瞥一眼他,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才开始谢琅只当她是在生气,消了气后他便可以哄回来,但时日渐长,他发现她不是生气,而是连生气的心思也不在了。
这些时日谢琅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一关节出了茬子。曾经他纳妾时,周氏气过, 但没过几日又跟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回到他身边,好像对于这事她只是有点介意,都不用他哄,只要他对她笑笑,说几句话,她就会喜笑颜开,忘掉那些不愉快。
有时候回想过往几年的岁月,他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他快要忘记与周氏时相遇时的光景了。他只模糊地记烈马上的少女,马鞭挥得咧咧作响, 看见他们这群游历的书生,好奇又新鲜, 大胆地上前问话。
当谢琅意识到她并没生气时, 忽然开始慌张起来。
时日越久, 心绪越繁杂, 以往吟诗作对下棋的兴致也没了,整日蹙眉忧虑,扯着谢理饮酒浇愁。
才开始谢理还会陪着她,后来徐氏和谢理谈过话后,谢理也不来了。
于是他便一个人在亭里喝酒。
小妾来过,长兄三弟来过,便是那些看着谢理颓唐模样的丫鬟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来过,通通被谢琅厌烦地斥走。
厌烦,谢琅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绪。
或许周氏也曾厌烦过。她内心的五味杂陈,如今他总算体味到了一角。
他摇摇手里的瓷瓶,酒液只剩下薄薄一个底,正欲仰头灌进口里时,身后突然传来软糯的声音。
“父亲。”
谢琅吓了一跳,他酒量大,并未喝醉,只是有些眩晕而已,一听到谢笙的声音立马清醒了。
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酗酒的模样,匆忙将酒瓶放到袖口下掩住,回头看向谢笙。
谢笙让丫鬟在远处等着,此时只有她一人过来了。
她走到谢琅身前坐下,道:“父亲,夏时已过,夜里渐渐凉了起来,你总是在这里喝酒,小心着凉。”
谢琅看着谢笙心头一软,这是他和周氏的女儿啊。
“无事,我不会醉的,只是稍微喝一些,夜里睡得沉。”
谢笙点点头,没说话了,刚才那么长的一句带着关心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谢笙好诗文,而谢琅才华横溢,她尝尝来请教,所以谢笙和谢琅的比较亲昵。谢琅很喜欢这个女儿,但又不知道如何对待她,此刻见她垂头不语,气氛稍僵,便道:“你怎么来这边了?”
“不舒服,散散步。”谢笙语气平淡无波的道。
谢琅立刻紧张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可有叫大夫?不舒服还出来散步做甚?”
谢笙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胃里不舒服,娘晚上给我送了刀削面和好几盘子菜,吃撑了。”
谢琅的表情僵住了,因为紧张而向谢笙倾斜的身子缓缓后靠,最后坐正,艰难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很好。你们母女亲近是好事,只是日后莫要再吃撑了,对身子不好。”
谢笙点点头:“母亲也是这般说的,她说看我吃得多她很开心,但后来我吃撑了,她又不开心了,匆忙地煮山楂水去了。”
谢琅闻言脑里立刻出现了周氏慌里慌张的模样,下意识轻笑,但随即笑容一滞,转为苦涩。
夜风幽幽,吹起谢笙的发。
她走过来也只是因为按照规矩见着了父亲得过来行礼问候,现在人也关心了,话也说尽了,可以走了吧。
她站起来,准备行礼告退,谢琅却忽然开口道:“你母亲近日在忙些什么?”
这个问题让谢笙有些困惑,她歪歪头,问道:“父亲不清楚吗?”
谢琅面上的笑更苦涩了,但他并不会在女儿面前展露出颓唐的一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不知道。”周氏不准他入她的院子,她的丫鬟们也避着他,嘴巴守得牢,不敢多言。
谢笙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忙她喜爱的事儿。”
谢琅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愣愣地开口:“她将刀剑捡起来了?”
这话把谢笙也问懵了,她惊讶道:“刀剑?”
她太过于惊讶,谢琅反应过来,更加疑惑了:“还能是何物?”
“下厨琢磨吃食呀。”谢笙语气难得有了波澜,她一屁股坐回石凳上,“刀剑?母亲曾经喜爱练刀舞剑?”
周氏从嫁到京城以后就尽力回避这些往事,没想到被他戳破到女儿面前了,谢琅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谢笙并未流露出嫌弃的表情,她眨眨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脸上总算带上了些许生动的孩子气。
她慢吞吞地消化着这个事实,半晌问:“那为何母亲抛却了练习武艺的喜好?”
这句话听到谢琅耳朵里,犹如晴空霹雳,骤然的巨光将他照得清醒。心里的不解和困惑散了,谢琅感觉脑里有些木然,不断地重复着谢笙的问话。
为何?
“……因为我。”他从来没有觉得说出三个字需要耗费如此大的力气,说完以后,他整个人都颓唐了。
是啊,因为他。
若不是他,周氏怎么会从那个纵马张扬的少女变成如今久居内宅性子古怪的妇人,而这天翻地覆的转变,只不过几年时光。
谢笙听不懂他的话,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她有些无措,但并不想安慰这个父亲。有些事孩童虽然看不明白,道不出一二三,但心里始终是有一杆秤的。
她再次行礼告退,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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