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宁吃到了糖, 眼里亮得冒星星, “喜欢吃糖这件事是不分大人和小孩的。”
谢锦随无奈地笑一声,然后捏捏她的脸,挖苦道:“牙疼这件事也是不分大人和小孩的。”
孟长宁瞬间萎了,瘪着嘴幽怨地看着谢锦随。
瞧着都能挂起油壶的小嘴泛着红润, 谢锦随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唇瓣贴着唇瓣,四目相对了。
是很柔软的感觉,他想,还带一点甜,应该是刚刚的栗子糖的味道。
孟长宁看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带一点点棕色,里面映衬着她自己的模样,额角还带着一丝淤青。
孟长宁紧紧盯着他眼里的自己,除去额角的一丝淤青,右脸颊处好像还有一丝红痕……
谢锦随见她越蹭越近,以为她要加深这个吻,心底忍不住雀跃,狠狠地期待了一下,孟长宁这个笨蛋也终于开窍了。
就在谢锦随准备闭上眼好好享受这个吻的时候,却见孟长宁用力睁大了眼睛死命往他眼睛里看,那眼里清明无比,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情/欲暧/昧的色彩,还稍稍偏转右脸……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后仰,两人分开,谢锦随气极,怒道:“孟长宁!这个时候你不该闭上眼睛吗?你居然拿我的眼睛当镜子!”
“咳咳——”孟长宁被吓得轻咳两声,自己也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这不是醒来之后还没见过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嘛……”
“你!”枉他还以为气氛正好,孟长宁这个一根筋也开窍了,还在想、还在想要是……气死他了!
见谢锦随还黑着脸,她悄悄伸出手,拉起谢锦随的袖子,狡辩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万一我毁容了,还让你亲下去那你多亏啊!”
“孟长宁——!”
一声怒吼传来,守在屋外的木夏和长正分别掏了掏耳朵,然后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孟长宁见他这么生气,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怂地看着他。
谢锦随把药端过来,推到她面前,“喝!”
这下好了,把人惹毛了,平时还敢撒个娇拖延挣扎一下,这回孟长宁可不敢再触这尊大佛的眉头,“咕噜咕噜”两口就喝完了。
“啊——好苦啊!谢锦随我要吃糖!”孟长宁伸出舌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中药的苦味。
谢锦随冷哼一声,端着空碗就起身,孟长宁以为他是去给自己拿糖了,谁知道这厮走到糖罐面前,连罐子都给端走了。
孟长宁就这么张着嘴看着他丝毫不停顿地开门离开,委屈道:“哎——那是夜晞给我的、我的……”
一嘴巴的苦味儿,孟长宁觉得自己人都变苦了。谢锦随这招也太损了吧,孟长宁忍不住在心里扎他小人,把他翻来覆去在心底的那口大油锅里炸了一百多遍。
“好苦——”孟长宁忍不住猛咽口水,好让这股药味赶快消失,可是这苦药味却像是和她作对一样,经久不散。
夜晞进来的时候,孟长宁还在不停地给自己嘴巴扇风,谢锦随不仅把糖带走了,床边水也没有一口,她腿不太好又不能下床,便只能这么委屈着自己了。
夜晞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厚道,假咳嗽一声,然后装模作样问道:“还好吧?”
孟长宁冲他翻个白眼,“想笑就笑吧,笑完了给我倒杯水。”
夜晞这下果然没崩住,直接不厚道地大笑出声,孟长宁瞪他一眼,“水!”
“是是是。”夜晞连忙从远处的圆桌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孟长宁喝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嘴里的味道淡了些下去,真是受不了这苦味,她忍不住嘀咕一声,“怎么感觉我这些年老是在受伤?”不是伤了腿就是伤了手,这回好了,直接全身挂彩。
“什么?”夜晞没听清她说什么,便追问道。
孟长宁摇摇头,“对了,你答应我的交易了?为什么?”孟长宁严肃地盯着他看到,眼里带着三分的不信任和七分的探究,“谢锦随和你做交易了?”
夜晞望着她挑了一下眉,伸手接过空杯放下,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孟长宁,你该好好休息了。”
孟长宁:“……”我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个不说,这个问不出来,孟长宁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得要命。
见夜晞一点儿透露的意思都没有,孟长宁直接拉脸,躺下把被子盖上。
“我要休息了。”言外之意,你可以出去了。
夜晞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不讲理的时候,一时间居然失笑出声。
孟长宁直接翻身拿后脑勺对着他,做了什么交易又不告诉她,还跑来看她,那不是叫她心里更添堵,不想搭理他。
夜晞笑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孟长宁心里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交易能叫夜晞都退步?脑子里一窝浆糊地胡乱想着,孟长宁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坐起身,“我怎么忘记了这个!”
夜晞这个人看似风流多情,实则冷情冷心,不说朋友,可他们也算得上是多年相交了,但他依旧守着自己的规矩。
能让夜晞退步的,这天下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夜卿!
孟长宁激动得一拍脑袋,“嘶——”牵动了伤口,痛呼一声,却又忍不住笑出声,不要脸地自夸道:“我怎么这么聪明。”
门外,夜晞撞见了端着鱼汤来给孟长宁补身子的谢锦随,两人对视一眼,错身分开。
夜晞扯了扯嘴角,孟长宁问答应的交易是什么,自然是找夜卿了。
这些年来,他都已经把这大周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夜卿的消息。为今之计,只能是去其他两国再找一找了,哪怕是希望渺茫。
如今谢锦随手中有着遍布整个大庆的脉络网,若是能借用他的势力在大庆寻起人来会快上许多。至于大夏,夜晞眯了眯眼,姬北城那个家伙,求他找人他不找,总是那么高傲着一张脸,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孟长宁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幔帐,心里有些高兴,既然这交易只是寻人不是同她一样走那什么该死的破规矩,那她就放心了。
她到也不是非得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只是连她都没走成功的路,她害怕谢锦随再去走一遭。
若是换位思考,与野狼搏斗的人是谢锦随,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也是谢锦随,只怕她是要担心得发慌了。孟长宁咬咬唇,这一秒她才感受到了自己刚醒来时,谢锦随的担心。
方才不该和他闹脾气的——孟长宁心中起了一丢丢小小的愧疚。
谢锦随端着鱼汤进来之后,就见孟长宁望着床顶发呆,“想什么呢?”
孟长宁一惊,想立刻爬起来,却因动作幅度过大扯动了伤口,见她疼得皱眉,谢锦随连忙小心扶着她,拿软枕给她靠上,长叹一口气,抿着唇看着她。
孟长宁心虚地笑笑,讨好道:“你不生气了?”
“哼——”
一声冷哼,然后背对着她,孟长宁干笑两声,还在生气、、
谢锦随舀一勺乳白的鱼汤喂到她唇边,孟长宁看一眼他,一口喝下,见谢锦随还没有要和自己和好的意思,孟长宁忍不住找话,“这汤挺好喝的,你熬的?你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说和离就写和离书,说不回来就在边关一个人待着,我不来信你就没想过找我,说要阻止姬北城就自己跑来大周,你什么时候会在意我了。”
孟长宁听着他的控诉,先是心里“咯噔”一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可是越到后来,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当初说好要保护的人,她转瞬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那个吃人不眨眼的晋州城,孟长宁忍不住心揪疼了一瞬,张嘴又是想说“对不起”三个字,却又觉得这三个字太过无力又太过廉价。
谢锦随见她不敢出声,满脸愧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过了,他抿了一下唇,然后把鱼汤喂到她嘴边,“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只是不想你再冒险了,孟长宁你能不能多想一想我,我不要你什么都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想你想的是怎么样能够与我不分开,怎么样能待在我身边。”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因为他知道孟长宁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她聪慧隐忍坚强,她过往的经历早就了她的不同,她担忧国事,操心战况,她像是一个打不倒的英雄一样,永远先想在别人面前,做在别人面前,保护所有无辜的人。
一碗鱼汤见底,孟长宁依旧无声。
谢锦随为自己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心怀歉意,如果某一天,孟长宁真的只拘泥于待在他身边,只想着与他长相厮守,那孟长宁就不是孟长宁了。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谢锦随捏了捏她的手,孟长宁反握住他,低头沉默,想了想,“谢锦随,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谢锦随:“……”
见孟长宁眼里认真的神情,他是哭笑不得,又生气又想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想用拳头解决一切,哄人也靠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