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扇风的次数多了,他也研究出了心得,这扇风啊,要一上一下每一个跨度幅度都均匀适中,才能让人感受到既温和又舒适的微风,不会吹乱头发又有微风拂面散热的清凉感,一切的感受都刚刚好。
谢锦随看他扇风都扇得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
说打吧,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厚道,说骂吧,碍于他现在是自己的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总不能打自己的父亲。更何况他也曾想为自己求情,虽然最后没求上,但是这份情还是要承他的。
可谢锦随自活到这么大以来,还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竟是越过了高山大海,和自己也有得一拼了。
瞧他这舔/狗得志的模样,谢锦随就不开心。
他突然眼珠一转,把自己擦过汗的毛巾一扔,然后坐到孟长宁旁边,拈起一颗话梅糖,甜甜地笑看着孟长宁,柔声道:“来,娘子,我喂你。”
孟长宁被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惊得差点手里的小人书都掉了,一脸警惕地看着谢锦随,“你吃错药了?”
谢锦随笑看着她,手里的话梅糖贴近孟长宁的嘴唇。
孟长宁身体往后仰,“今天只练习了普通的军体拳吧?没把脑子练坏吧?”孟长宁不敢确定,还看看旁边的李耀江,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她这一瞧,谢锦随更生气了,明明是咬牙切齿还偏偏要扯出一个笑脸,将孟长宁看得瘆得慌,只听他道:“就照你说的只练了军体拳呢。”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势必叫孟长宁听进脑子里。
孟长宁见他如此异常,这话梅糖更是不敢吃了,谁知道吃了这颗糖背后还有什么银枪大炮等着自己,她小心敷衍道:“你放着我自己来。”
“哪儿能劳你辛苦自己来,孟将军,还是让我喂你吧。”
谢锦随竟然叫她孟将军,孟长宁吓得浑身一哆嗦。耳边回荡着这矫情又做作的声音,头皮发麻,她最近是哪里得罪谢锦随了吗?要受这样魔音穿耳的苦楚。
“你这……刚练完军体拳,手上都是汗……”孟长宁竭力往后退,避免自己掉入谢锦随的大坑里,他越是这样讨好,孟长宁就越觉得有诈。
“我擦过手了!”谢锦随眼神微眯,目露危险。
“我……”
“你吃还是不吃!”听见孟长宁还要磨磨唧唧,谢锦随一声大吼。
结果,“嘭”的一声,孟长宁连人带书都摔倒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屁股墩儿实打实地钻心疼。
呜呜呜——
她就知道谢锦随无事献殷勤,必有祸患发生。
李耀江见自己心中最崇敬的人倒地,扇子一扔,大喊一声“孟将军”就要来扶她。
“你给我停住!”谢锦随大喝一声。李耀江被震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见谢锦随走到孟长宁身边,看着她丝毫不文雅地揉着自己的屁股,面容扭曲的模样,然后笑吟吟地伸出手里的话梅糖,“来,娘子,吃颗糖就不疼了。”
孟长宁的小心脏真是要被他这反谢锦随的诡异行为给吓出毛病了,在谢锦随难得一见揭竿而起的雄伟气场中,孟长宁咽下了那颗糖。
“这不是吃得挺好的嘛。”谢锦随笑嘻嘻地把人拉起来,“怎么样?甜吗?”
孟长宁下意识点头。
“那以后都由我来喂你好了。”谢锦随贴心地提议道。
孟长宁脖子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要怎么做选择,就已经先摇头了。
谢锦随一把把人推开,眸光幽深,愠怒道:“怎么!我喂你吃你就不要!他给你扇风你就要!是他的手比我的好看还是比我的香?你要他的不要我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啊,孟长宁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表忠心,“不要了,不要了,都不要了!”她连忙捡起地上的蒲扇,“我自己来!”
谢锦随鼻尖冷哼一声,“原来你有手啊,我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连手都动不了了,所以老惦记着别人的呢!”
李耀江见谢锦随如此无理取闹,剥夺了自己与战神唯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咬牙切齿,心里真是恨得牙痒痒。
“谢锦随!”李耀江大喊一声,简直要上去和他拼命了。
“怎么样!想打架!”谢锦随袖子一撸,平日里松松垮垮的手臂,竟是隐隐约约有了肌肉的模样。
孟长宁瞧见了,甚是欣慰。不枉费她天天陪着谢锦随学那些个“之乎者也”受尽的百般折磨才换来他愿意学武,如今竟也是有了些成果。
孟长宁忍不住伸手上去戳了一戳,笑得一脸满足,有点儿意思。
谢锦随被她这么一戳,脾气瞬间就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他面颊绯红,浑身发烫,这应该是方才练武练出来的热度还没消吧,他想。
谢锦随低咳一声,放下袖子,“我……我还想再练一练。”转身就跑了。
孟长宁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怀揣着像是看见自家的母猪终于会拱白菜一样的老母亲心情,表示很知足,谢锦随也知道上进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不易,衣衣卖艺。
没错,李狗子就是孟小打的舔狗,
感觉就像文科生看见理科第一的那种崇拜。(这样比喻合适吗?)
反正就是很尊敬她,不过这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情。
——
卡文了,卡文了。
后面一章我怎么都写不好,头发都给薅秃了。
我家韩大叔还没有出场……
大叔太难了。
第22章 不见
闭门思过的这三个月,孟长宁小日子过得逍遥,觉得自己近来太过舒心,小肚子都要长出来了。
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慵懒地晒着自己的小肚子。
直到长青带着一则消息进门。
孟长宁惊得脸上的帕子滑落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长青便立刻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再重复了一遍,“圣上纳了承平王府嫡出二小姐陆未生,封了妃位,赐永和宫。”
孟长宁忽然整个人都脱了力,“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长青离开。
孟长宁呆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回神。
前世路,今生事,已经完全脱离了轨迹。
上辈子顾未生至她死都没有来过晋州,更别提入宫为妃了。她只记得未生在给她下药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消息。
可这辈子……
孟长宁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圣上为何会纳未生,且一上来便是赐居永和宫,封为妃位。群臣又是持何种看法,当真无人反对吗?
还有,如果未生入宫为妃,那顾平生怎么办?以顾平生的性子哪怕是再听未生的话,也绝对不可能将自己心爱的人拱手让人。
孟长宁立时起身想去找顾未生问个清楚,可才站起来,又想起那日两人的不欢而散,孟长宁又跌坐回贵妃椅上,问了又如何,若是未生是被迫入宫,她又有什么办法能与皇权作对吗?
未生说的没错,她如今护不住任何人。
夏日暖阳洒在身上都拯救不了孟长宁抽得突突疼的脑袋。
不,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孟长宁突然坐直身子,脑海中闪过一个男子,那是上辈子她被执行死刑前所看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一身官服,严肃正直,面容冷峻,下巴还带着长须。父母早逝,一辈子无妻无子,冷冷清清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当朝宰相韩温凉。
提到韩温凉,除却他的睿智大成,更令百姓们好奇的或许是他为何年逾四十,依旧孤身一人。
无儿无女不说,在朝中他也是单打独斗,不与任何人交好,更不与任何人结党营私,靠着自己的本事官拜宰相,让旁人一点儿错漏之处都抓不到。
上辈子孟长宁极其不喜欢此人,在官场之上浸淫太久的人总是避免不了工于心计,尤其是韩温凉这种在朝中明明看似没有朋党,却能博得所有人的支持,甚至是天子都赞叹一声“国之栋梁”的人。
所以,哪怕是上辈子同朝为官,甚至是一同入选大庆三神“文韩武孟暗左路”,两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好,面上点头之交而已。
在此之前,孟长宁甚至是怨恨他的,毕竟没有他的首肯,以孟长宁的军功轻易不得斩杀。可偏偏他点了头,孟长宁被判了死刑。
刑场之上,孟长宁还记得自己怨恨地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等待着他口中最后的行刑令。
可偏偏这样一个严肃死板、只忠于陛下、做着皇家最忠诚的走狗的人,在下行刑令的时候,念的却不是圣旨之上书写的罪名,而是“皇命不受,失臣子本分;意气用事,折损大局。判死刑,着令斩。”
孟长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眼神严肃公正,竟还隐藏着一丝无奈与惋惜。
那一刻孟长宁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从不说假话,行事虽严苛却永远公允,她没做过的事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便是圣旨所书,他也敢不认。
孟长宁回过神来让长青去下拜帖,若是可以她今日就要去拜见韩温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