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全都死了一了百了。
“朕已经查清,你先前所中之毒,亦不是因为饮食,而是你曾经戴的那个碎去的镯子所致。”
杜书瑶这次是真的有点窒息,听闻翠翠无意间提起过,原身碎掉的那镯子,可是整整带了两三年,订婚而已不喜大可退婚,到底有何冤仇,竟要置于死地这般狠毒!
杨娄见她表情终于变了,轻哼一声说道,“不仅如此,你庶母同祝良平狼狈为奸,你冬日湖中落水一事,亦是他们策划,为的不仅仅只是要你落水,是想你拖当时在船上的泰平王落水。”
杜书瑶愕然抬头看向杨娄,这确实是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杨娄昨晚听到的时候也是又惊又怒。
那日泰平王偷偷疯跑出去,身边护卫追赶不及时,上了那游船之后,泰平王便被人盯上,他再是疯魔也知冷热,湖中当时虽未完全结冰,但依然冰冷彻骨,原身落水之时并非自己失足,而是当时船无故晃动所致,她当日也是赴祝良平的约,却没成想,她的情郎是要害她性命。
不仅害她性命,还要用她的性命去害泰平王。
当时她落水,确实也扒住了泰平王,确实也把他拖下了水,若不是护卫赶来及时,也确确实实是两人抱团呛死在那冰湖中。
皇帝一直以为那只是意外,直到昨晚上从那被抓的人嘴里抠出了真相才算知道,原来他的孩儿,一直以来,竟是遭人所害!
他震怒不已,连命三司彻查的圣旨都拟好了,但是彻夜未眠,天亮之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身为帝王,很多事情都不能毫不顾忌,谁会害泰平王,他的心中也不是没有猜想。
如此隐秘的手段,若是真的按照太医所说,促使泰平王发疯的年岁,这毒便已经下了几年,又岂是那般轻易便能查到,他昨夜命最善逼供的死士头目已然将祝良平弄得没个人样,也未曾在他口中挖出一丁点幕后之人的消息,那祝良平,必然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拿捏在幕后人的手中,让他他竟是连家人也不顾。
杨娄现下已经派人去将王府中所有下人都带到一处,他亲手安排的人竟然也有差池,宁肯错杀亦不能放过。
杜书瑶不知道皇帝发了怎样的狠心,日后又打算如何,只是对于原身遭遇的事情震惊之余,战战兢兢地看着皇帝面色阴晴不定,不敢吱声。
“你不恨?”皇帝突然间问杜书瑶,“你庶母如此残害你,你父亲若是细究起来,未必完全不知。”杨娄看她气息平和,知了如此诛心之事,竟是不见她崩溃哭泣,心中顿时又疑窦丛生。
杜书瑶却只是淡淡叹气,看向皇帝又行一礼,“陛下,实不相瞒,臣女没有王爷如此好命,得父亲宠爱。”
杜书瑶根据翠翠时常提起原身在家时候的状态,现场直编,“自从母亲去世,庶母上位,父亲也就变成了其他人的父亲,女子本就身如浮萍,依水而居,随水而流,家中不容,自然便会寄希望于未来夫君,盼望自己能够有个好归宿。”
“然归宿险些变为黄泉路,臣女早已经心死一回,又忘却了很多事情,对于家中,早已没了期盼。”杜书瑶说,“父亲不曾爱臣女,臣女亦不再爱他,无爱,便无恨。”
杨娄本以为这贼丫头又要诡辩,却没想到她竟说出了这番话。
他略微沉吟,也听出了杜书瑶话中的隐藏意思,她已无父辈怜爱,盼他这个父皇怜惜。
又贼又聪明,杨娄想笑,他确实不曾怜惜过这丫头,几次没有杀她,只因为经纶离不开她,他甚至连自己生的公主都不曾好好地怜惜,但却因她说的话动容,低低重复,“好一个无爱,便无恨。”
“那你对经纶,又是如何?”身为父辈,其实不该问这种问题,但是杨娄好奇,这贼丫头要怎么说。
杜书瑶感觉这是个送命题,说爱?爱个疯子?谁信?他们又不知泰平王是串串。
说不爱?身为王妃岂敢不爱王爷?!
杜书瑶脑中急转,最后在杨娄的逼视下,咬牙道,“王爷是臣女的根系。”
用浮萍自比,却又将泰平王比作赖以生存的根系,这答案有些耐人寻味。
但是却让杨娄有些满意,情情爱爱,于他来说大多都宛如笑话,在杨娄看来,只有依附关系,牵涉到身家性命,才算是最为可靠。
她现在无母家,无退路,又因泰平王中毒一事立下大功,从今往后,确实除了泰平王,除了这个王妃的身份无处可依,有一人毫无选择地跟在泰平王的身边,是皇帝乐于见到的。
于是他说道,“你明白就好。”
“既如此,此次经纶一事,你功不可没,说罢,”杨娄手撑着桌子,问杜书瑶,“你想要什么奖赏?”
杜书瑶听了这句话,便知道她的小命算是彻底保住了,整个人放松下来,险些跌坐到地上,勉强撑住,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杨娄很轻地哼笑一声。
“说罢,这天下,没有朕办不到的事情。”他说得狂妄,也有这份狂妄的资本。
不过杜书瑶清瘦的脊背微微颤栗,手心和后背都是湿腻腻的。
脑中在把皇帝人参储备掏空和外间泰平王一直传来的低低唔唔声中抵死纠结。
最后实在是听不得,对着皇帝苦着脸低叫,“父皇,太医们到底在如何诊治啊,王爷在哭呢,臣女什么也不要,快把王爷放开吧!”
第23章 急哭了2合1
皇帝当然也听到了里间传来的声音, 但是泰平王最开始失心疯的时候,每日每夜都这样束缚着,否则便会出来伤人, 伤害自己,无论多少个奴婢, 都看不住一个疯子, 所以很漫长的时间内,哪怕杨娄真的很心疼,却也只能忍痛让人把他捆起来。
否则谁又知道, 会是哪个不慎, 他的皇儿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到那时候, 他便是将整个宫中的奴婢都杀了,又能如何
最开始泰平王并未曾封王, 只是居住在后宫之中,离帝王寝殿最近的那个别院里面, 所以对于这种哭泣一样的哀嚎声, 杨娄真的听了好多年, 自然不是不心疼, 只是已经趋于习惯。
只可惜随着泰平王长大, 在后宫之中几次冲撞嫔妃, 杨娄这才不得不放他出宫,封王却不让他离开皇城, 只是精挑细选了一些奴婢照看他。
一直到泰平王出宫在外足足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杨娄还时不时地能够听到他这样哀嚎的声音, 却只是恍然的错觉。
今日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习以为常,杨娄却未曾想, 竟还有人会听不得。
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面色有些沉地看着杜书瑶神色焦急,一个劲儿地朝着声音来源的里间看,阴暗地猜想她是否在做戏。
杜书瑶在他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贼丫头,可是她不知道皇帝的想法,见皇帝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杜书瑶快速地搜索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但是她想不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只是个普普通通,连这朝代的礼仪都不太了解的现代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绞尽脑汁,再想得多她的头都要炸了。
正在这时候,里间又传来了一声被闷在嘴里,但是颇为撕心裂肺的嚎叫,杜书瑶肩膀都跟着哆嗦了下,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地交织在一起,眼泪直接飙出来,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向前膝行两步,抓住了皇帝的衣袍,抬眼几乎是祈求,“父皇,快,快让他们放了王爷吧,他胆子特别小,再吓吓就要夜里惊醒了……”
杜书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急哭了,还纳闷眼睛怎么模糊不清,伸手胡乱地摸了一把,接着说,“王爷很听我的话,我说的他都会听的,怎么治疗他都会配合的,他已经不发疯了,真的没必要捆着啊!”
杨娄本来在揣测杜书瑶到底是否在做戏,见她急得直接哭了,心中惊愕不已,甚至连一直站在杨娄身后的喜乐公公也是眉梢一跳。
痴情戏码这两个老家伙都见得太多了,这世间一切的纠葛,无非利益银钱,爱恨而已。
他们不可能看不出何为真心何为假意,只是他们不理解杜书瑶的这份真心罢了,毕竟就在成婚不久,她才曾为了一个要杀她的祝良平险些哭瞎了眼睛。
难不成她是真的天生如此多情?
杨娄看她大颗的眼泪,眉头微拧,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喜乐,喜乐便即刻转身进去,杜书瑶听着里面喜乐公公说了句“快将王爷放开……”
放松了一瞬,又浑身绷紧,松开杨娄的衣角爬起来,朝着后面退,杨娄却偏生在这时候倾身同她说话,“你当真想好了,什么也不要?”
杨娄说,“错过了今日,日后便……”
“陛下!”杜书瑶听到里面传来太医哎呦的声音,连忙打断杨娄,迅速行了个礼之后顾不得礼仪爬起来,赶紧跑到柱子的旁边站着去了。
杨娄活到这么大,被人打断说话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被杜书瑶这样的小辈打断简直绝无仅有,立刻面上就沉下来,但是很快他这还没成形的愤怒就开裂了,因为他余光中只看到一个人影从屋子里飞快地窜出来,直奔着杜书瑶砸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