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跟杜家和楚家算是结了仇的,花家那边也早就脱离了宗族的庇佑,完全都指不上。
在这“盐河县”,她算是势单力孤,想办点事不容易,可若是能找个世家大族的族长做朋友,说不定以后麻烦会少一些。
想到这里,她冲马宝胜挑了挑下巴,“马老板,坐吧。”
说着,她主动给马宝胜倒了一杯茶。
马宝胜受宠若惊地在花笺的对面坐了下来,一个人顿时就占了能坐两个人的凳子。
他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礼单,放到花笺的面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姑娘代王爷收下。”
花笺淡笑着,伸手拿过马宝胜放在桌子上的礼单,展开看了看不由得挑了挑眉梢,“呦,出手挺大方嘛,看来你那‘寻芳阁’给你挣了不少钱啊。”
马宝胜一张大圆脸涨得通红,“姑娘说笑了,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花笺嗤笑道:“马老板在说笑才对吧,‘盐河县’的九楼十二阁,哪一家不是日进斗金。哎,马老板,你们家那‘寻芳阁’需要股东不?算我一个啊,我可以拿你赔给我的那两千两银子入股。”
马宝胜苦着脸道:“姑娘你就别拿小的寻开心了。”
“花笺!”秦王刚好端了一盆脏水打水房里走了出来,听到花笺的话,不高兴地唤了她一声。
“干吗?”花笺一脸无辜表情地扭过脸,瞥了他一眼。
秦王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个姑娘家,怎么能沾染‘寻芳阁’这种生意?你若是想做生意,我开家酒楼或者当铺给你管着就是了,咱们不做‘寻芳阁’这种生意。”
花笺笑道:“王爷这话我就不懂了,我想做生意,为何要王爷开酒楼或当铺给我管着?”
秦王莞尔一笑,并没有被她的话给问住,而是开口道:“我觉得,你应该会有管理铺子的才能,若是我开间铺子让你管着,肯定能挣很多很多钱。”
花笺不免有些啼笑皆非,“王爷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
秦王一脸认真的表情,“你想开什么铺子,可以告诉我,我着人去准备。”
花笺嗤笑着,淡淡地开口道:“我什么铺子都不想开,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你又何必认真?”
秦王和马宝胜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一个是担心花笺真的对花楼这种不正经的生意感兴趣,另一个是觉得这丫头就是个女魔头,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花笺冲秦王比划着手中的礼单,开口问道:“王爷,马老板的礼,要不要收下?”
“你若是喜欢,就收下吧。”秦王说着,出去将水泼了,又进了水房。
花笺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宝胜,“那,我就代王爷收下你的礼了。”
马宝胜松了一口气,露出激动的神情,“收下收下,当然要收下。”
花笺将礼单放到了桌子上,随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马老板,你刚刚说,盐场那边忙上一整年,也挣不来几个银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盐商是最挣钱的商人?”
马宝胜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姑娘,你有所不知,就拿我们马家的盐场来说吧,我们马家的盐场一共三口撇锅,一口撇锅起一复火能出四百斤盐,三口撇锅一复火就是一千二百斤盐。”
撇锅就是煎盐用的大铁锅,复火就是一昼夜煎盐的火不停,连烧二十四小时。
“朝廷规定,每年起一百复火,这一百复火的盐,都是要上交官府的,我们一文钱也拿不到。剩下的时间煮的盐,才是可以卖的。可是朝廷只给每家盐场四千亩的地,这四千亩的地包括草滩、亭场,还有族人居住的地方,十三亩草滩出的草才能煎出四百斤盐来,单只上交的那一百复火盐,就得用掉地里所有的草,我们要想煮盐卖,就得出去花钱买草,或者买木柴。”
马宝胜打开了话匣子,以一种苦不堪言的语气同花笺诉苦,“就算我们自己煮了盐,也不能自行发卖,得卖给官家的盐行,官家的盐行以十文钱一斤的价钱同我们收购,我们就算是再煎一百复火的盐,也只能赚一千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还要刨掉买柴草的钱,根本就所剩无几。”
花笺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盐商竟然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了解过一些那个世界的历史,据说在那个世界的古代,盐商可是最挣钱的商人,一年怎么也能赚个一、二百万两银子,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但是她仔细想想,便想明白了,“盐河县”一百七十二姓,每一个姓氏家族都是盐商,也就是说,僧多粥少,限制又多,才造成了现在的这种情况。
如果将所有的食盐全都集中到一、两个商人的手中,自然是一笔巨款,但是将这些钱分散到一百七十二个姓氏家族当中,钱自然就变少了。
另一个世界的古代社会,苦的只是盐工们,可是这个世界,苦的是从事食盐生意的盐商家族们。
花笺忍不住对制定这个规则的人生出了佩服之心。
用分散盐权的方法,来遏制盐商的暴利,不允许富可敌国的盐商存在,将本该集中在少数盐商手中的暴利分散给了负责制盐的家族。
一年一千两银子,听着不多,但是却能维持全族人最基本的生活。
而且,这一百七十二个家族里还有人可以读书做官,有了官职的人便有了权力,也有了俸禄,更有了各种好处。
宗族社会,有了好处自然就要提携宗族,“盐河县”是这样才慢慢地发展起来的。
第44章 礼物
“盐河县”的富户多,不是因为盐商多,而是因为这一百七十二个姓氏家族的族人都有在朝为官的。
“盐河县”的一百七十二姓,其实就是朝廷的官员储备基地,朝中差不多一半的官员,都是出自这一百七十二姓。
想明白这个道理,花笺蓦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却见一名侍卫拎着个鱼篓打外边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对花笺道:“花大姑娘,我刚钓了几尾鱼,你想怎么吃?”
花笺开口问道:“钓的什么鱼?”
“两尾草鱼,三尾鲫鱼,还有一尾大鲤鱼。”侍卫高兴地开口道。
秦王打水房里走了出来,开口道:“三尾鲫鱼熬汤,一尾草鱼红烧,一尾草鱼做松鼠鱼,鲤鱼就做糖醋鲤鱼。你先去把鱼收拾出来吧,弄干净些。对了,找几个人过来,把马族长送的礼抬到花笺的房间里去。”
说着,他看向马宝胜,开口道:“你的心意让本王很是感动,本王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马宝胜激动坏了,赶忙起身道:“草民谢王爷抬举!”
秦王打量着他这身肥肉,淡笑着开口道:“你们马家有没有长得标致的姑娘?身段苗条些的!”
“有有有!”马宝胜连连点头。“王爷若是需要,草民明天就把人带过来。”
秦王点点头,“你尽快把人带过来吧,多带些过来,本王挑挑。本王过几天就要回京城了,耽搁不了多少天。本王希望,临走的时候,可以把人带走。”
“是!”马宝胜以为秦王想在马氏一族里挑选姑娘去做宠妾,喜不自胜,开口道。“那草民现在就回去,明天就把人送过来。”
“好!马族长慢走!”秦王淡笑着,将马宝胜送了出去。
等他从外边回来,却见花笺坐在桌边,单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觑着他,“王爷这是要选妃了吗?”
“怎么会?”秦王嗤笑着,开口道。“我只是想恶心恶心楚家的人罢了。”
花笺遂明白了,“你是想把人送进宫去?和良妃娘娘争宠?”
“对!”秦王承认了自己的用心。
花笺眸光闪烁着,开口道:“王爷这是记恨楚家一直都没人来觐见你?”
秦王哂然一笑,“礼不可废,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份在这摆着,百姓可以不来拜我,但此地官员必须来拜我,楚家的人至今不来,就已经摆明了态度了。不恶心恶心他们,他们还真当我是好脾气的。”
花笺思索着,开口问道:“良妃娘娘入宫多年,又有好几位皇子和公主傍身,一个刚进宫的小姑娘,怕是没法子把她如何吧?”
“我送进宫的,自然不能一样。”秦王笃定地开口道。“而且,你别小看这胖子,他亲叔叔是工部的右侍郎,有一位姑祖母是先皇的宠妃,如今还健在,我十七哥便是这位马氏所出。马家如今虽然不如楚家势大,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花笺在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王爷收下他的礼,又对他示好,是为了帮我找个靠山。”
秦王若是帮马宝胜送了族中的姑娘进宫服侍皇上,对于马家的人,那就是天恩,马宝胜自然是会对秦王感激涕零的。
而秦王对自己的态度,马宝胜也看在眼中,便是将来秦王走了,想来这马宝胜也会对自己照拂一二的。
秦王似乎没想到她能猜到自己的用心,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总是个姑娘家,也不好什么事情都用拳头解决,不是所有的人挨了你的打都会怕你的,很多人挨了你的打,都只会恨你。我是不可能永远留在‘盐河县’守护你的,我走了,你家难免还是会遇到些麻烦,有马家给你做靠山,总好过你自己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