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数字都是根据各世家的财力计算而来的,十万两银,对于李国公积攒了几代的家底儿来说,一点儿都不多,不会伤筋动骨,顶多在他心上划上一勾子,往后想起来微微难受些,不容易积怨。
李国公一时脑子还没转过弯,便见着自家混账儿子李睿已高高举起手,正准备一把将他的手摁下来,却听一旁的梁怀璟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区区十万两银子既解了陛下与公主之忧,也为臣等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臣愿意!”
他说完,大步走向前从史官手中接过纸,看了一旁正瞠目结舌看着她的李锦瑟一眼,冲她咧嘴一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他签完特地从李睿食案旁走过,鄙夷的看了一眼正被老父亲摁住的李睿,低声道:“想不到有些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被老父如同管制小儿一般,哎,难怪被人笑话!”
李睿见梁怀璟竟如此嘲笑他,又朝大殿之上的美人看了一眼,见美人正眼巴巴望着他,当即从李国公抽出手,大步上前豪迈的签了那单子,然后柔情的看了一眼李锦瑟自以为笑得无比风流,“臣能为公主效犬马之劳,死也甘愿。”
他说完,回过头来睥睨众人,然后又朝着梁怀璟处看了一眼,朗声道:“李家愿意加多两万两,为朝廷,”他又往身后的李锦瑟看了一眼,“为公主殿下分忧。”
梁怀璟挑眉,看了看大殿之上的李锦瑟,笑而不语,一旁的梁国公看着自家儿子,拼命将胸口的那口怒气压了下去。
李睿以为自己赢了他,昂着头回了位置,一低头便对上恨不得当场便掐死他的李国公,缩了缩脑袋,低声道:“父亲,咱不亏。”
李国公一生谨慎,唯独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眼见着单子也签了,木已成舟,恨恨看他一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锦瑟见着底下的人个个都没有动,也不着急,这种事儿谁着急谁就输了。
其余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人见李国公与梁国公都捐了,忍不住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些官眷们低声撺掇着自家官人赶紧为家中子弟谋个差事才是,开始一个个上前挑了自己喜欢的爵位签了单子,就连王司徒也被夫人撺掇着为家中已经成年的庶子们签了一张单子,免得将来他们来抢自家嫡子的东西。
慢慢的各个拿出了中国大妈抢黄金的架势来,毕竟,这些钱于他们这些积累了数代财富的人都是小数目,李锦瑟是根据他们的财力进行消费的,跟爵位相比,没有人会觉得亏。
一时之间,就连方才见着她与驸马吵架都矜持着偷偷八卦的人,此刻精神异常亢奋,再加上今日自宴会开始,每一支曲子都是李锦瑟按着步骤安排的,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只要酒喝的足,音乐放的对,足以影响一个人的智商与心境。
比如王司徒,平日里成了精的狐狸,被气氛一烘托,不也也跟着上前去签单子,,等他签完了,心里都还没缓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人呐,自古以来都是人云亦云,扎堆凑热闹那是天性。
李锦瑟看了看一旁的小乐子,小乐子赶紧上前从史官手中接过单子操着细长尖税德声音一一念了起来。
李国公府为嫡子李睿捐捐十二万两袭爵。
凉国公府为嫡子梁怀璟捐十万两白银袭爵。
临安郡王为嫡子李琦捐白银十万两袭爵,三位庶子各捐白银五万两册封县公之位。
博陵王家王司徒为嫡子王延捐白银十万两承博陵郡公,两位庶子各捐白银五万两封县公之位。
陇西李氏为嫡子李旻捐白银十万两袭陇西公之位……
刘太傅与严太师见着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去签了单子,心里面也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公主是在卖官卖爵位呢,他二人对视了一眼,眉头紧皱,都将目光投向已经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喝起了酒的李锦瑟,尤其是刘太傅,心里着急,只觉得圣上与皇上太胡闹了,但是此刻已经开始了,他们也不好上前去劝阻了,急红了眼,不时的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严太师。
严太师朝他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锦瑟满意的看着下方各个红光满面签着单子的士大夫公卿们,一时不察对上了底下正支着脑袋喝酒朝她举杯的梁怀璟,只见梁怀璟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她赶紧收回了视线,心想,怎么没笑死你!
她赶紧转过头回来看一旁正直勾勾盯着她的沈庭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冒着精光,哪还有方才那副娇滴滴羞怯怯的样子。
沈庭继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些,此刻奏乐的宫人们正演奏着慷慨激昂的乐声,他趁众人没有注意,广袖下的手悄悄勾住她的手指,用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待会儿回去再收拾你!”
李锦瑟心里悸动,收拾?想怎么收拾?是在书房还是在卧室,床还是榻?她都可以!
宴会进行到亥时初终于圆满结束,今日前来饮宴的人虽说掏了钱,但是各个都觉得自己捞了莫大的好处,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走之前看着李锦瑟的眼神感恩戴德似的,有几个官眷夫人上前悄声教授了几招御夫之道。
尤其是耙耳朵吏部张大人的刘夫人在自己亲自为自家嫡子签了一张京官的单子之后,瞧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悄悄将她请到一边说了几句体己话,“公主好歹是咱们圣上的亲姐姐,被驸马这般对待,妾实在是于心不忍,如这般情况,公主须得下狠手,好好的教训教训,像公主这般美貌,妾见了都怜爱,如此在床第之间使些手段,不怕他不听话。”
李锦瑟一听,高啊,这都是同道中人啊,她面上按捺住朝正好看过来的沈庭继羞怯怯看了一眼,“本宫记下了,夫人说的甚好,有机会,须多多传授些技巧才是。”
只要到时候见着她不想掐死她的话。
不一会儿,麟德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刘太傅,严太师与他女儿严浅浅以及梁怀璟在大殿之上。
梁怀璟上前冲她咧嘴笑,“殿下,今日这出戏臣配合得如何,”他说完,看了一眼冷冷瞧着他的沈庭继扬了扬下巴,“沈则言,你总这么瞧着我干嘛,这是我与公主的默契,你嫉妒也没用!”
李锦瑟生怕二人又打起来,示意他闭嘴。
严浅浅上前瞥他一眼,“梁怀璟,你不能少说两句吗?”
李锦瑟的目光在严浅浅身上穿的破衣裳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得看了看一旁的梁怀璟,果然,梁怀璟说的对,他们默契得很,才一对上她有些探究的眼神,眼睛便有些闪躲,“我就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聊。”
他说完,向皇上等人告退大步走了出去。
刘太傅憋了一晚上的话想说,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严浅浅,严浅浅识趣的忙向众人行了个礼,然后看着父亲道:“那女儿先在宫门口等着父亲。”
她说完朝李锦瑟眨了眨眼,提着裙裾带着自己的丫鬟出去了。
大殿里此时已没了旁人,刘太傅终于将满腹的气撒了出来,“公主这是在公然卖爵位官职吗 ?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闻所未闻!”
李锦瑟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大步走了下来,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刘太傅与严太师,然后冷笑,“瞎说,朝廷的赏赐,那能叫卖吗!”
“你!”刘太傅气结,看向今晚也染了醉意的圣上与沈庭继,“陛下这是由着公主胡闹吗?则言,你现如今也是对错不分了吗??”
沈则言朝他一辑,“公主自有分寸,老师不必着急。”
小皇帝此刻眼神涣散,东魏的酒后劲太大,他脑子晕乎的厉害,别的没听见,只听见“公主”二字,他打了个嗝,歪倒在座位上,嘟哝道:“朕信阿姐……”
李锦瑟有些感动,摸了摸他嫩生生的脸,示意一旁的小乐子将小皇帝带回去。
小乐子将小皇帝背到背上正准备走,小皇帝努力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拉住李锦瑟的衣袖,委屈巴巴,“阿姐今日说的是真的吗?要回去同驸马回府生小娃娃去了,以后都不要朕了吗?”
李锦瑟正要说话,却见他闭上了眼睛,哽咽道:“朕知道自己没用,阿姐这么辛苦为朕筹谋,若是,若是阿姐累了,就回府歇着吧。”
李锦瑟突然泪目,揉了揉他的头,低声哄他,“瞎说什么,阿姐会一直陪着你。”
小皇帝趴在小乐子背上闭上了眼,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一滴泪自他眼角滑下,缓缓流进他微微张开的嫣红嘴巴里,鼻头红红的,白净可爱。
李锦瑟仰头将眼里的泪逼回去,心想真是小哭包,哪有人做皇帝做成这样的。
刘太傅原本满腔的怨言一下子跑了大半,看着眼前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仰头长叹,也许是他太苛刻,她年纪尚轻,与他最小的孙女差不多大年纪,明明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年纪,却要承担这些,难道李朝真的劫数到了吗!
李锦瑟收起伤感的情绪,回头看向刘太傅,眼里迸出冷光。
刘太傅一怔,只觉得她已经好久没有流露出这种眼神了,一次是先皇去世的时候,朝中有些士大夫趁机作乱,她一剑刺死了那贼人,一次是边疆战乱,朝中无人出战,她以自己为筹码许嫁梁怀璟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朝中的大臣,而这一次,是为了什么,他心里突然振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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