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便踏进了宗亲王的工坊。
她闻着木香,看着琳琅满目精致巧妙的木工作品,一时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简直叹为观止。
之前宗伯说宗亲王喜爱木工,她一直没什么概念,顶多是觉得不能见人太过无聊所以找些事情做而已,谁知竟到了如此规模。
自己虽然也种了十几年的菜,可到底是别有用心,与他这纯粹的喜爱便高下立判,显得她既俗气又功利,她在叹息的同时,难免又心生佩服。
宗亲王这会儿正在中间一张大长桌上给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上色。
那凤凰的身躯是金色的,作势欲飞的翅膀昂扬的尾巴却是五彩,远处看时,便仿佛当真有一只五□□凤将展翅欲飞。它的身姿矫捷华丽,羽毛熠熠生辉,尖喙之上一双漆黑发亮的小眼儿仰望苍穹,形态端严睥睨,高贵威严,管笙笙不用问也知道这应该是他送给太皇太后的万寿礼。
她不禁走进观看,这才发现它的身形线条,羽毛长势纤毫毕现,仿佛这当真是一只落在此处的凤凰任他雕琢。
凤凰下是一座紫檀木雕刻的古朴老树的基座,古拙大气,黝黑的深紫色更加将五□□凤衬托的耀眼之极。
此时宗亲王正弯腰在摆弄基座和凤凰相接之处,神色认真,她便没有打扰,而是安静观看。
只见他摆弄了一会儿,好像是将凤凰的身体和基座的某个位置的相连的地方按了下,突然那凤凰的翅膀便缓缓展开,翅膀将近两米,又缓缓上下煽动,管笙笙甚至感觉了不弱的气流流动,吹动了她的发丝。
更令人叫绝的的是,随之那凤凰的脑袋慢慢仰起,那尖喙微微张开,再合拢,发出类似鸟鸣一般的咯咯声,虽有些僵硬,但还是叫管笙笙下意识惊呼出声。
“太厉害了……”
宗亲王这才意识到她在,转头看去,见她惊叹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由抿了抿唇,脸上浮现一抹有些自得的笑容。
“你来了。”
“夫君你太棒了吧!”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和赞叹。
宗亲王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我只是爱琢磨罢了。”想了想问她:“你不觉得我不务正业吗?”
毕竟一国亲王,竟喜爱低贱的手艺人才会做的木工,这在很多人看来只怕都觉得他是真疯了吧。
管笙笙诧异:“怎会?你这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像我,整日里与泥巴为伍,岂不更是自甘堕落?我觉得喜爱的事情是没有高低之分的,你管别人怎么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了。难道真要像那些纨绔子弟一般整日里眠花宿柳、醉酒笙歌才算正常吗?”
说着皱了皱鼻子:“我反而觉得他们才是浪费生命呢。”
这瞬间宗亲王眼里似是注入了某种光芒,看着她的目光专注又深沉,他细细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你可有喜欢的东西?我雕了送你。”
“真的吗?”管笙笙双眼一亮,说着灵光一闪,暗暗坏笑道:“那不如,雕一个王爷送给我吧,我肯定会特别喜欢。”
虽已见识过了她偶尔的‘语出惊人’,可这是她第一次说喜欢……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缓缓握成拳,面上渐渐染红,认真问她:“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喜欢我?
管笙笙毫无犹豫点头:“自然是真的。”
这神仙般的颜值不觊觎那是假的,若有个和他一样的小木人儿能被她日日‘蹂·躏’,哎呦,那感觉想想都爽。
两人之间的思维出现了一个偏差,其结果……总之管笙笙会在不久的将来为自己今天的调戏买单的。
宗亲王一把抱住她,觉得心里此时满涨愉悦,柔声道:“好,我做给你。”
管笙笙也回抱他,趴在他怀里闻了闻他身上的沉香味儿,觉得神清气爽。她之前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特殊,现在看了这满屋子的木料和作品,便明白了特殊在哪里,是他身上染得木香。
两人搂抱了一会儿,管笙笙问起他太皇太后万寿的事。
“你会去吗?”
宗亲王没说话,管笙笙兴致勃勃道:“听说今年皇上为太皇太后娘娘大肆操办,到时会在龙鳞江上庆贺,还有龙舟赛、水上舞、以及各种表演,肯定特别热闹……”说着停了停:“不过若夫君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虽说看不了热闹有些可惜,但毕竟我夫君更重要!”
宗亲王的思绪本有些复杂难言,却被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话给逗笑了,松开些点了点她的粉嫩的脸颊,见她一双机灵的眼儿笑眯眯地看着他,想了想道:“那便去吧。”
管笙笙大喜,忍不住踮起脚尖想亲他一口,可身高差距实在大,最后却只亲到了他的下巴。
宗亲王见她欢喜,心中那点冷意也消失无踪,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着她,管笙笙便搂住他脖子,响亮的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他耳垂微红,手里搂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垂眸看着她水润润的唇儿,眸色幽深。
管笙笙回到飞羽阁把这消息一说,顿时大家都高兴坏了,包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和她道:“公主,您可真是咱们惠园的大贵人,王爷可是好几年不曾出门了。”
甚至连宗伯也特意来感谢了她一番,管笙笙本是带着些目的的,如今众人激烈的反应,尤其宗伯眼睛都红了,不由有些感慨。
初七当天一大早管笙笙就收拾好去了飞羽阁,在那里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是个三十多的男人,文人打扮,宽袍大袖,神情带笑,儒雅俊朗。
经宗亲王介绍才知这人竟然就是安国公张之南,听说宗亲王要出门,他作为主治大夫,特意随身看着他。
管笙笙没想到一个国公爷的打扮竟如此低调,看着她的目光虽好奇探寻,却十分恭敬,管笙笙便也笑着回了半礼,感谢他这些年对宗亲王的照顾。
张之南暗暗挑眉,他这些日子在外找几味药材因而没来惠园,却不知之前还对这公主很有些偏见的人竟然似是改变了许多。
他见宗亲王看着公主的目光会下意识变得柔和,眼底不自觉染上光芒,不由暗暗坏笑,叫你之前得意,如今还是栽了吧。
管笙笙原本一直好奇宗亲王怎么出门,直到他一身黑衣,头上罩着黑色幂篱,连手也带着黑色手套,这身装扮在她意料之中,但看到他将自己裹得不透一丝风,在这大夏天想必十分闷热。
而且只怕他一出去那些忌惮的、怪异的、甚至厌恶的眼神会全部落到他身上,难怪他不愿出去,若是换做自己,也不定愿意以如此模样暴露在人前。
他想出个门的确太难了。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可她什么都没说,上前牵住他的手,道:“等会儿我和夫君一辆车。”
宗亲王回握住她的手:“好。”
今日几乎整个京城都装扮一新,到处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与过年似乎也不差什么了。
街头巷尾有好些勋贵人家在施粥行善,都是为了替太皇太后祈福,听包大娘说惠园也置了两个粥棚。
到了龙鳞江临时修建的行宫时,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但有五城兵马司和京卫在维持秩序,行宫周围被清空了一片。
一行人下了马车,看到一身黑衣的宗亲王时,周围有人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或许他们只是觉得怪异,并不知道这位就是已经在惠园静养了好几年不曾出来过的宗亲王。
管笙笙牵着他的手,正要跟着宫人的指引去暂时休息的地方,后面突然就响起一阵马蹄声,大家转头看去,竟看见一行五六骑,着劲装打扮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打马而来。
她们在外面下马,打头的是一个面含三分浅淡笑意,行止从容,身材凹凸有致,容貌清秀的二十出头的女子。
她虽不如管笙笙绝色,但自有一股子淡然的气质。
管笙笙正好奇这是哪家潇洒的小姐,就见此前一直背着手在他们身后悠闲的四处打量的安国公已经满脸喜色的迎了上去,嘴里欢喜道:“自如,你来了。”
那女子听见他的招呼,拱手行了个仕人礼节,微笑道:“安国公,别来无恙否?”
“无恙,无恙,你这几日可好?前些日子听说你感染了风寒,可好了?我……”
他与那女子一通热情寒暄,管笙笙看得好奇不已,宗亲王低头靠近她耳边道:“那是柳家二小姐,就是昀儿的娘亲,此前的三王妃。”
管笙笙愕然,这就是她一直好奇的那位女中豪杰?
张之南领着柳自如上前见礼,知道两人身份时,柳自如也惊讶了一番,一是没想到宗亲王竟然出府了,二是明国公主的确貌美少见。
管笙笙打量她神色,见除了惊讶外,没有类似惧怕、奉承的神情,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见完礼,一行人便往建在龙鳞江边的行宫去,路上张之南一直围在柳自如身边献殷勤,于是低声问宗亲王:“安国公……在做什么?”
宗亲王道:“他心悦柳二。”
管笙笙惊讶,特意转头看了张之南一眼:“他没成亲?”看起来年纪可不小了。
“成过亲,但他夫人早年因病去世了,如今府里就只有两位姨娘。此前柳二主动和离,他觉得她个性果敢,便心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