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啪地跪下,结结巴巴道:“回,回叔祖父,孙,孙儿只是,只是和这位,这位姐姐玩的……”说着偏头,祈求地看着她,再也不敢叫她小妖精了。
管笙笙一脸坏笑,宗亲王的声音又传来:“姐姐?她是你的叔祖母。”
温谦昀愣了一下,唰地转头看向管笙笙,下意识喊道:“你就是那位明国公主?原本要……”好在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硬生生咬住了舌头,却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十分扭曲。
管笙笙对这效果很满意,对他温柔一笑:“孙儿乖,这次见面仓促了些,下回你再来,叔祖母定好好为你准备见面礼。”
祖母?就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妖精?
温谦昀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和管笙笙之前结下的梁子还没斗出个结果呢,如今这人一翻身就变成了他祖母辈的人了,他还怎么找回场子?
而且,刚刚还往她身上射了好几粒石子呢,若是她再向叔祖父告一状,只怕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忘了吧忘了吧……他急得满头汗在那暗暗祈祷。
哪知在场还有个小人精。
毛毛之前被管笙笙护住一点事儿没有,但她却挨了好几下,给他心疼的不行。
这会儿知道那跋扈的小世子是公主的小辈,顿时眼睛一红:“公主,你的手臂都被打肿了,我们赶紧回去上药吧。”
小心翼翼地捧着管笙笙的手臂抽噎道:“往日咱们日子虽不好过,可也没人敢这么欺负您,公主,这里好可怕,我们回明国去吧,我怕……呜呜……”
管笙笙看着他一通唱念做打险些笑出声来,心里却十分欣慰这孩子没白跟着了她这么些年,知道把握时机适时示弱,却又不莽撞。
一时温谦昀的一张小脸儿黑黑红红,只觉得小妖……叔祖母身边的小孩儿都这么讨厌!
宗亲王听见毛毛的哭诉果然声音又沉了几分:“温谦昀?”
小世子绷着脸有些不甘,却只能挪到管笙笙面前,先是狠狠瞪了毛毛一眼,之后对管笙笙干巴巴道:“叔祖母,对不起,之前都是孙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原谅孙儿。”
管笙笙挑眉,这孩子骨头硬得很呢。
他只说错在不识她的身份,却压根儿不觉得先拿石头丢人后又仗势欺人不对。
不过她也不是圣母,没精力管教别人家的孩子,因此笑了笑,大度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叔祖母不会放在心上。”
温谦昀看着她那张笑脸就想到了父王后院里那些美人们人前人后的面具,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小脸儿紧绷,向她行了一礼,又走了回去。
“目无尊长,任性妄为,顽劣不堪,回去把《礼记·表记》篇熟读背诵,三日后本王要检查。”
温谦昀脸色大变,霎时如吞了苦胆般难受,却一个字也不敢说,躬身道:“是,孙儿记住了。”见宗亲王没有其他吩咐,忙带着小厮们溜了。
“你们也下去吧。”
管笙笙带着人行了一礼,正打算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又听他道:“你去哪里?”
管笙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二楼,宗亲王道:“上来。”
她只好向目露关切的喜来等人摆摆手,上了二楼。
他在西边的房间,进去一看,里面也被围了黑布,见了几次,她多少也习惯了些。
还是那身宽袍打扮,长发竖起,头顶戴着玉冠,肤色雪白,神色冷淡,像极了高山上不可亲近的雪莲。
她却不知宗亲王见她和小辈约架的那一幕,隐隐感觉到一些违和。
她一直娇怯胆小得像个小可怜一般,今日却偏偏和一个纨绔般的孩子打上了架,再回想她之前挥锄下地、挖坑捧泥,毫不矫揉做作,如此反差,她当真胆小软善?
他隐隐觉得她看似温顺的美丽表皮下或许隐藏了什么。
但此时也没法再多想,因为她已经双眼发亮欢欢喜喜地凑上前,软声喊他:“夫君。”
于是宗亲王有再多的想法也化作了无奈,沉默看了她一眼,摊开手掌:“过来。”
管笙笙走上前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里,然后睁大了水润的眼儿疑惑地看着他。
宗亲王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掀开她的衣袖,手臂上被石子砸到的一快拇指大小的於痕便落入他眼里。
她有些粗糙的掌心、白皙纤细的手臂就一一划过他的心头,最后停在这一处伤疤上。
旁边桌子上有个掌心大小的青瓷罐子,打开后有淡淡的药香四散,他挖了一些涂抹到她的手臂上,然后微微用力揉搓起来。
一股火辣辣的疼从那小小的伤疤蔓延开来,她的眼皮眨了眨,看向他的脸。
好像他的表情一直很少,显得他为人十分冷淡。便是她调戏到他失态时,他也只是脸色发红,全身僵硬,依然没有其他大的表情和动作。
但她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
从最开始的反感甚至新婚那日都不出现,后来也不接受她示好做给他的饭菜,再后来她调戏他让他脸红,再到那日在释心院,他展开大袖护着她,再到现在,他努力当做若无其事一般与她肌肤相亲,为她上药,他……似是开始把她在当妻子一般对待了。
但是因为什么让他做出了改变?她细细回想,好像是两人第一次在这里见面之后,所以,是因为他看到了她的长相?
果然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就连这样高山仰止般的男人也不例外?
这时宗亲王突然抬头看她,管笙笙忙咧嘴笑,有些傻气有些羞涩,但很明媚。
于是他手里揉捏的力道不自觉轻了些,问道:“还有哪里被打了?”
管笙笙羞涩地看他一眼,低下头道:“还有背上和后腰上。”
宗亲王瞬间脊椎一麻,整个人又僵住了,接着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
管笙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第23章 黏糊
宗亲王强做镇定,将那罐药膏递给她:“回去后叫丫鬟给你擦上,两日便好了。”
管笙笙乖乖接下:“知道了,多谢夫君。”
他又问:“怎么和昀儿打起来了?”
管笙笙脸颊染绯,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今天又找上门来,且还带着好些人,也不听我说教,我想着在外面闹起来毕竟不好看,就把他带到这里……但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说着瞧他一眼,试探道:“夫君,你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悄悄捏紧了膝上的拳头,轻咳一声,严肃道:“倒是没有打扰到我,不过,你毕竟是他的长辈,如何能与晚辈打闹,到底有些失了体统。”
切,老学究。
心里吐槽,面上却有些委屈道:“我知道了。”
她眉眼一耷拉,嘴角一瘪,宗亲王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平静,又道:“不过他的确顽皮,若往后再敢对你不客气,你来告诉本王便是。”
这算是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吗?
但她面上马上阳光灿烂,朝他笑得羞怯怯的:“多谢夫君。”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弯了弯,算了,到底还小,又是个女孩子,不能说太多,慢慢教吧。
一时没话说两人就沉默下来,一个面上带笑,一个神色柔和,时不时看对方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笑意,于是,空气就变得有些黏糊起来。
宗亲王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掌心又沁出热汗来,他觉着不能这样安静下去了,想到之前看到的,问她:“你们之前往地里插竹子是要做什么?”
管笙笙正在想要不要告辞呢,听见他问便道:“我种的黄瓜苗长大了,给它们搭架子。”
“为什么要给黄瓜苗搭架子?”
“因为黄瓜是藤蔓型的蔬菜,给它搭好架子它好爬,之后才好开花结果,若放任它贴到地上长,阳光照射不均,很容易烂。”
种黄瓜这么麻烦?
“那你还种了什么?”
管笙笙掰着指头算:“还有小白菜、红薯、蒜苗什么的,也不多,因为我不熟悉北方的天气和土地,所以这些也是试种。”
宗亲王发现说起种菜她就要活跃许多,她晶亮的眸子,带笑的眼睛,甚至她掰起指头数数的样子,都叫他忍不住跟着欢悦起来。
“它们,都是什么样的?”甚至连语调都柔和了好些。
管笙笙正要回答,心下却一动,抬起水润润的眸子看向他,邀请道:“我说了你也不定知道,这里离我的菜园那么近,不如夫君现在随我去看看如何?”
像一盆冰水蔸头淋下,心里那颗愉悦的种子刚刚发芽便被现实的冰冷冻死。
所有的欢愉都消失了,他上翘的嘴角慢慢紧绷,染了些光亮的眸子被下垂的眼皮遮住,再次握紧拳头,淡声道:“不用了。”
管笙笙愣住,似是不懂正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变了,心里却明白了这人的确是不能见人的,结合他所在的房间都会蒙上黑布,所以他不是不愿意见人,更像是不能见光。
看来当年中的毒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但不能见光是种什么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