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累。
待他把急奏送进宫再回到王府，关上房门，顾厌卿就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守在门外的侍从听到声音立即问了一句。
“没事。”顾厌卿回了一句，缓了好一会都没有想起来的欲望，最后干脆放任自己直接躺在地上。
地上冷，伸出手够了半天，摸不到另一个人的温度，顾厌卿呆了呆，在黑暗中把自己蜷缩起来。
“起来！不要以为躺着装死就可以逃避！”
大冬天的一盆冷水浇下来，很难不醒。
“陈大少不过是骂了你一句你就撂脸子！平时捧着你，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少爷公子了！”
“我……不是婊子！不是这里的公子！”
“是是是，你清高着呢，不接客不陪笑不喝酒……这不，三天不吃饭也可以呀。”
“当初说好……”
“当初你还说做牛做马报答恩情呢……行了，别倔了，你想要自由，也要先挣钱把自己赎出去不是……听话，去认个错，这事就过了。”
“好。”
…………
“卿卿啊，你怎么又犯毛病了，你是不想活了竟敢拿酒泼杜少爷！”
“我犯病！？我不犯病，你们今天是不是要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去！”
“杜大少爷出手阔绰，你不是想赎身吗，把他伺候好了……”
“放屁！放开我！”
“卿卿，今天这事没法善了，杜少爷说了，要么你主动跪着爬到床上去，要么砍了你泼酒的那只手。”
“我让他砍！”
“那多可惜……这样吧，杜少爷那边我们替你求情，但你屡教不改，不罚不行。”
第2233章 顾厌卿.佞臣04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绑住他的手脚！”
“卿卿啊，‘加官进爵’这惩罚不伤皮肉，如果你能熬过四张，今天这事就算是过了，熬不过，就是你的命，我们南风，也不缺一个不听话的公子。”
“第一张。”
“心比天高，可你的命可比我手上的纸薄多了。”
“第二张。”
“卿卿啊，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有人出生就是大富大贵，有人生来就没爹没娘，像你这种生来便在淤泥里打滚的人，怎么还老想着爬出来呢，你就是爬起来了也是一身污臭，更何况你还爬不起来。”
“第四张。”
“一直待在泥淖里不挣扎，没准还能舒服一些，何苦和自己较劲。记住了，个性是个性，听话是听话，以后别再弄混。”
“第五……”
会死……真的会死……不……不能死……
我……我……我错了……饶了我吧……
呼——呼——呼——
顾厌卿手指痉挛地抓着脖子，蜷缩着身体喘成一团。
“大人，国师派人来传话了。”
“大人？”
“大人？！”
呃———
侍从开始用力拍门，就在侍卫担心之下准备强行开门时，顾厌卿终于从垂死挣扎中惊醒。
呃——呃————
顾厌卿捂着喉咙无声地大口呼吸。
“大人？！我们进来了！”
恐怖的窒息感终于缓和下来，顾厌卿哑着喉咙及时开口：“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太久太久没有再梦到这个场景了，可能是地太硬太冷了。
以后，要改。
顾厌卿站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人，国师派来的人还在客厅。”侍从提着风灯在前引路。
顾厌卿嗯了一声，这才集中了精力去想国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国师对王爷一直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这次呢？
顾厌卿笑了一下。
很有可能是不过问，就此解散王爷府的人和势力。
“顾大人，国师说了，王爷是染病去世，今后这王爷府顾大人愿意打理就打理，不愿意就空着。”
猜对了一半。顾厌卿疑惑：“国师的意思是？”王爷已经没了，没了家眷的王爷府还留着做什么？
童子道：“国师说安意王爷有交代，如果她没了，王爷府就留给顾大人您，也算是一个归处。当然，这还是要看顾大人您的想法，您若不愿，不要便是。”
留给他的……归处？
原来，她还记得他原是一个没有归处的人。
可是，一个空荡荡的王爷府，便是归处了？
“顾大人？”
顾厌卿回过神：“啊，请仙童回禀国师，下官愿意继续打理王爷府。”
“那就好。”童子点头，又掏出一个锦囊，“还有，这是国师让我带给你的。”
顾厌卿双手接了，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写了一个字的字条。
“善。”
顾厌卿愣住。
“顾大人，好自为之。”童子说完，一甩拂尘转身离开。
善？
劝人向善吗？
国师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
还是不知道，只是有所察觉，警告他？
呵，善啊，当初他何曾不是心怀善念？
可是，做一件好事，就将一只脚已经陷在淤泥里的他，整个的、彻底的给踩进了泥淖，至此，爬都爬不起来。
第2237章 顾厌卿.佞臣05
当安意王爷因疾病身亡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王城再一次陷入一场议论纷纷，只是这一次大家谈论得比较收敛。
毕竟此王爷曾经是女王，又死在成亲当日，说这里面一点阴谋也没有，那大家是万万不相信的。
鉴于这是一件丧事，搁在之前还是国丧，且没准还存在不为人知的阴谋，于是大家即便是议论，也是眼神交流，或是小声谈论，是万万不会像之前谈论王爷亲事那么肆无忌惮的。
而在这样暗流涌动的压抑气氛下，被议论中的主角之一在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就乘着马车去了京都郊外的一处农庄。
“顾哥哥，你终于来了。”
一身雪白素衣的顾厌卿一下马车，就被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围了起来。
“顾哥哥，大伯和大哥他们……”年纪最大的男孩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睛。
而其中最小的男孩拉着顾厌卿的衣角，见面就开始哭。
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是一脸害怕求安慰的仰着脑袋看着顾厌卿。
“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卿卿哥哥，鹤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呀？”
“对啊，二哥哥怎么还不来呀？”
……
小孩们叽叽喳喳，顾厌卿却并未露出厌烦的表情，好脾气的，静静地听了一会，摸了摸拽着他衣服的小孩脑袋，温和道：“好了，别担心，你们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去玩吧，哥哥还有点事。”
说着，让身边的人把带来的点心分给孩子，自己单身一人进了农庄的一间木屋。
“大人。”木屋里里外外守着人，见到他都是立即行礼。
木屋很大，顾厌卿脚步不停，进了木屋后绕过一个大书架才停住脚步。
书架后是一个很大的休息间，被一张绘有千里江山的水墨屏风隔成两个空间，一左一右的空间里各有木床，此刻那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已经死去多时的宋家父子。
宋家父子，身着正衣，衣冠整洁，神情平静。
顾厌卿只看了一眼，便可以想象出当时他们是如何经过的一番思想的挣扎，最后为了宋家的名誉选择了慷慨赴死。
“当初不论是因为宋小公子还是真的信你们，王上私下救了你们，可是为什么到如今王上都没给你们平反？”
“对了，卿卿一直忘了告诉你们，王上现在已经不是王上了，当今的王上是龙宿大将军。”
“别惊讶，还有更惊讶的……知道吗，宋小公子现在是当今王上亲封的王夫了。”
“当今王上的后宫里只有宋小公子一个，是真正的独宠一人，是不是很奇怪？”
“不只是你们奇怪，卿卿和王上也很奇怪啊，什么时候宋小公子和大将军的交情竟是这般深厚了？”
“有大将军在，宋小公子肯定是知道你们还活着的，他不来看你们可能是为难吧，万一被人知道你们还活着，不知道要被人怎么非议。”
“想见哪位王上？……啧，王爷也为难啊，之前一心想为你们翻案，可是如今，一时倒是哪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为你们翻案了。”
…………
第2238章 顾厌卿.佞臣06
见王爷？
王上降成王爷后，明面上是一点权力也没有的闲散王爷，可一来国师对王爷放任不管，二来暂替远在边关的王上处理政事，所以王爷实际上还是掌控了太多事件的决定权，这让太多人想见王爷了。
可是，没有他的允许，谁又能轻易见到王爷？
更何况，是在世人眼里已经死去，如今被隔绝在这农庄的犯人呢？
“宋大人，宋大公子……王爷信你们没有卖国通敌，可是现在却不知该不该信宋小公子是不是心生怨恨，因此和大将军暗通曲款谋取王位呢？”
说实话，王上给了他太多的信任和权力，大多时候顾厌卿是感激是得意的，但有些时候，他会痛恨——手上能掌控的太多，又没人看着，他会一步步走得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