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运走留在这肮脏的王城做什么，他的家已经没了！
可是……他那样的人，也不该回到血腥的战场啊。
所以，要去哪里？
“哗——”
王城外一群飞鸟从林间飞起划破天空离去，不留一点痕迹。
六翮忽地勒马停步。
罢了，对于宋合来说，一切都过去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他轻声道：“那片青山不错，埋了吧。”
第2230章 顾厌卿.佞臣01
顾厌卿站在庭院外，被人死死拉住。
着火的房屋，在吵杂声中，透着疯狂肆意的红光。
总有人还在试图冲进去救火，但于事无补，连庭院都踏不进去。
手下的人死死拉着他，其实没有必要，他又不会冲进去送死。
顾厌卿抬着头，看着那个人上了屋顶，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红衣的王爷原本今天要嫁人，白衣的桃颜今天原本该去死，可这些都只是原本，就像他此刻原本该陪着王爷去死一般。
可，所谓原本，不过是一种对现实的讽刺。
火势那么大，屋顶很快坍塌，眼前的红和白模糊成一团，纠缠在一起掉了下去。
“王爷！”
“王爷！”
四周一片惊叫大呼。
“王爷！！”
顾厌卿听见自己同样也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这撕心裂肺是假的，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可也是真的。
那一瞬间，明明觉得自己终于解脱，应该高兴，可是心里确实撕心裂肺的疼。
疼得他无法呼吸跌倒在地。
屋顶坍塌，火势蹿得更猛，将庭院四周的空气灼烧得异常炙热，逼得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后退。
火势汹涌，燃烧殆尽的速度却不寻常。
太快了，好像自那两人跌落下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间屋子就烧成了灰烬，地上什么断垣残壁也没有，只有一层厚厚的灰烬。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陆陆续续大着胆子往里走，这一走，方才还怎么也无法进去的庭院这会却是来者不拒。
“这……这太邪门了吧！”
有人小声感叹。
更邪门的是，就在一位胆子特别大的侍卫向前查看时，一阵飓风平地而起，将那一堆灰烬席卷而上。
灰烬飞扬却不掉落，而是纷纷飘向远处的天空。
顾厌卿站在庭院里，看着那灰烬远去，整个人空落落的。
什么不甘什么不舍，终究是一切成空。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
庭院外，今天原本是新郎的黄泉公子，身着喜服，撑着一把杏黄的绸布伞站在那里。
那黄绸伞像一个历经风霜的陈年旧物，被一只素色玉石般的手握着，明明看着摇摇欲坠，却又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意志，仿佛再过多少年，它也依旧如此。
而那握着伞的主子，穿着一身精致的喜庆新郎衣，脸色堪比白纸，面无表情的像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死人。
顾厌卿走过去，依旧是和善体贴的模样，关心道：“公子，你没事吧？”
黄泉公子的目光在远方，回了他一句：“无事。”
顾厌卿依旧温和，甚至悲切得恰到好处：“王爷去了……你真的没事吗？”
黄泉公子终于收回目光看他，但还是吝啬于给他一个表情。
“王爷去了，礼未成，这婚礼不作数。”顾厌卿嘴角一弯，图穷匕见，充满恶意的轻声一笑，“所以你们的赌，虽然没有赢家，但你却是输得干干净净。”
黄泉公子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他，露出了些许笑意，虽然那笑意带着说不清的怜悯和讽刺，但到底让此刻的他多了一点活人的气息，不那么像一个死人了。
他说：“隔墙有耳，你不会真以为当时桃颜没发现你在外面偷听我们谈话吧？”
第2231章 顾厌卿.佞臣02
什么？
他们早就知道他知道？
顾厌卿几乎是立即回想当天的情景，想找出他哪里露了马脚。
那天，他忙完了事情闲来无事照旧去芳华轩“陪”桃颜，只是还没进院门，就在院墙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芳华轩的院子里靠墙有一棵桃树，他也不记得那里什么时候有一棵桃树的，很有可能是桃颜用妖法变出来的，平日那小妖就喜欢坐在树下发呆。
但今天他在跟人说话，而且另一个人他也见过。
“何钰，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改变不了什么了。”
“走到哪一步？你觉得她因你心烦，和你赌气，为你担心，就是爱你？桃颜，她就是养一只猫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人。”
“啧，安意认为我十分刻薄，和你一比，我真冤枉。”
“客气……不过你有这种认知，说明你在认同我说的话。”
“不，我只是觉得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安意那蠢货，一直都觉得你还是那个惨死的温柔王爷，却总是忽略当初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甚至只要你想就可以坐上皇位的人，怎么会真的只是‘温柔心善，一朝被害’那么简单。”
“承蒙夸奖。”
“谁夸你，我这是瞧不上你这种心口不一的虚伪！”
“客气，我也欣赏不来你的不顾后果。”
“有本事你别在安意面前装，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怨恨？你劝我放手，你就真的能放下？安意第一次杀你是身不由己，第二次——”
“桃颜……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你不是认为安意已经舍不得你了吗，那我们就赌安意愿意和我完婚，会舍弃你。”
“何钰你！”
“敢赌吗？如果我赢了，你就放了安意，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就永远不准再提你和安意还有什么狗屁婚约！”
“好。”
“你最好记清楚你说的话！”
“自然……你这里有耗子你都不管？”
“你还怕被咬？”
“还好。”
“那不就行了。”
“呵。”
……
“呵……”黄泉公子收起伞，伞上的铜铃撞出清脆的声响。
顾厌卿立即收回心神，但心里到底无法平静。
回忆里那声轻笑和现实里黄泉公子这声轻笑重叠，顾厌卿立即明白了，原来当天他们口中的耗子，说得就是他。
耗子……也对，他这种人，被比喻成耗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他是耗子，他们又高贵到哪里？
一个只能待在后宫深院的妖？一个住在南风入境的，不像人的公子？
好吧，就算他们身份不明，许是真的高人一等，但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哦，原来知道啊。”顾厌卿依旧含着笑，“如此，我当时就该进去，和你们一起参与这个赌，不过这样的话，赌注就要换一换了，就比如换成——”
黄泉公子眼皮一掀：“我们三个人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参与进来。”
话被打断，顾厌卿暗自咬了咬牙，但还是道：“是啊，我用不着参与进来，反正一切都结束了，最后得偿所愿的只有我。”
黄泉公子摇头：“安意当初劝过你，我也提醒过你，可惜你都没有听进去。”
顾厌卿含着笑：“什么意思？”
“呵……没什么，我同你说什么呢，就祝你真的得偿所愿了吧。”
那人拂袖而去，一身喜服在转身间变回了带着霜花的青衣。
第2232章 顾厌卿.佞臣03
对方很快消失不见踪影，而顾厌卿脸上的笑容也几乎是在一刹扭曲。
得偿所愿！他当然得偿所愿了！
别人知道什么！！
他的愿望就是王上的愿望！
他做的一切都是王上所希望的！
就像……他想陪着王上一起去死，可王上的心愿却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跳脱出原本的命运，从籍籍无名到前程似锦，从龌龊阴暗到正大光明。
前程似锦可能要被他毁了，正大光明就是一个笑话。
而好好活着……
顾厌卿的指甲抠进掌心，一直将手心抠出血来，脸上扭曲的神色才慢慢淡下来。
没关系，好好活着么，这个简单呀，他能做到。王上的心愿，他总要努力完成一个不是。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王府的事一向都是他在打理，更何况现在王府的主人没了，失了主心骨的其他人只能来找他。
顾厌卿抹了一下眼角，沉声道：“王上不在京都，今天的事我会如实向国师禀告，至于大家……在国师没有任何指示之前，切记不可对外言说王府发生了什么。”
“今日王爷没宴请什么宾客，你们几个去把方才趁乱溜进来人登记下来。”
“你去驱散门口围观的人，注意态度温和。”
“你们两个去将王府的红绸全部解下来。”
……
今天的火不是意外，可王爷的死是一个意外。
顾厌卿以为自己会慌会乱，可事实上他无比冷静。
一件件事陆陆续续吩咐下去，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