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笑笑,问:“表弟可是要出去?约了人吗。”
“表姐,你知道我为谁来的保定。”他低声道。
宝珞心突地一下,瞥了眼身边的稼云,道:“知道,会同窗么。”
见她还在掩饰,叶羡沉静地看了眼稼云,道:“杜嬷嬷方才说少了件婵儿的行李,你可要去看看?”
被他这冷冽的目光惊了一跳,稼云恍然“啊”了声,抬脚便要走,然又觉得不对看看小姐。宝珞点了点头,她去了。
人刚消失在二门处,叶羡握住宝珞的手臂,问道:“表姐,你是在躲我吗?”
“哪有,你多心了,这不是最近事情多么!”她推开他的手,笑着,只是笑得有点干。她努力维持往日的心态,又道:“表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还要吃什么?表姐请你吃,裴府好吃的东西可不比西宁侯少,怕有些你在淮阴侯府都难见,你想要吃什么,表姐让师傅给你做。”
叶羡好看的唇线勾起,鼻间气息淡淡的,道:“我想吃芸豆糕。”
宝珞心猛地一缩,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强笑着打趣道:“表弟这么容易满足啊。好,那我便让厨房给你做去。”说着,她绕过他便要离开,可还是被他伸出的胳膊拦住了。
掌心里是她柔柔的腰肢,他记得她的温软,记得她的香气,那种强烈的记忆和欲望使得他想再次将她拥在怀里……只要一个回手,他便能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贴着,一直到融在他身体里……
可是——
掌下的温软变得越来越僵,他看着她紧绷的侧容和蝶翼般颤抖的长睫,他轻笑道:“我要吃放蜜的。”说罢,他收回了手。
宝珞长出了口气,顿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然才迈出两步,便听前面有人大喊了声,“姐!叶表哥!”
二人望去,是清北——
“你怎么来了?”宝珞问道,“你这几日不是该秋闱么?”
“考完了,前个完事的!”清北满不在乎道。
宝珞皱眉。“考得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吧!”
瞧着他不走心的模样,就知道一定考得不好,真想敲他一下,她恨恨道:“你来干嘛?是找我吗?”
“我才不找你呢!”清北撇嘴,“我是来找表兄的。”说着,他迫切道,“叶表哥你快回去吧,魏国公府出事了!”
叶羡和宝珞大惊,清北道来:前几日魏国公世子回京上报,刚到府上便被都察院的人抓去了,说是涉及贪墨案。他们当着世子夫人的面抓的世子爷,夫人受了惊吓,当场晕倒了。
听闻姐姐晕倒,叶羡神情不对了。宝珞也是疑惑,按理说以叶婧沅的脾气,可不会这么轻易受惊。二人内心忐忑不安,赶紧去正堂告之裴老夫人,要先行回去了。至于林夫人,路途颠簸,只能先留下,待婵儿身子再缓些了由裴府送入京城。并且让清北留下来帮忙照顾。
马车上,宝珞坐在叶羡身边,望着他俊朗安宁,却眉心不展的脸,她突然有点心疼,轻声劝道:“婧沅不会有事的,世子爷也是。”
叶羡淡笑,点了点头。
一路颠簸,来的时候三天路程,回去日夜兼行,一日半便到了。被婧沅的事吊着,宝珞心急强忍了一路,任叶羡如何劝她都不肯让车停下来。看着她脸色差至极点,他不顾之前的芥蒂,干脆将她拦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一路。
入京后,一下车宝珞便吐了。叶羡心疼,让她先回西宁侯府,可她哪放心,婧沅于她和亲姐妹无差,不见到她宝珞不安心。
到了魏国公府,国公夫人见了叶羡,如见救星忙迎上去急迫道:“你快劝劝你姐姐吧,再这么下去,孩子就要没了!”
叶羡和宝珞这才知道,原来是婧沅怀孕了!怪不得她会晕倒,眼下婧沅为夫君的事愁的食不下咽,在这么愁下去,孩子可不是难保。
二人见到婧沅时,她正歇在床上,面容憔悴,黑眼圈重得想来她这两日是没休息啊。见了他们,婧沅通红的双眼登时亮了,她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被宝珞拦住。
“你轻着点,仔细孩子!”
婧沅冷哼。“修贤不保,我还在乎孩子。”
“这孩子也是世子爷的啊。”宝珞急切唤道,婧沅心猛地一紧,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可终了还是被她生生忍回去了,她望着弟弟道:“事情已经传到了南京,这事怕是祖母也知道了。”
叶羡点头。“我刚收到的消息,二哥正往京城来呢,估计这两日便到了。”
婧沅叹道:“定是父亲让他来的,祖母一定担心极了。”
宝珞闻言安慰,叶羡接着问:“这事魏国公如何说?”
“国公爷已经被软禁在家,不许他与外界联系……”说着,婧沅突然拉着弟弟,笃定道,“昶之,我不相信你姐夫会贪墨,他一定是被冤的,你一定要帮他。”接着她又看向宝珞,“现在魏国公府被封闭,断了消息,还请西宁侯能帮忙打听,这贪墨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珞点头,和叶羡安慰了婧沅便离开了。
回了西宁侯府,姚如晦见了叶羡,叹声。“顾总兵在宣府,不仅吃空饷还有贪墨行迹,证据比比,推翻不了啊。前些日子,督察御史去了宣府,有人将这报了上来,这一报,牵出了很多事。眼下情形不容乐观,若不是顾总兵真的做了这些事,那这些证据也伪造得太真了。”
这话叶羡听得出来,怕是连西宁侯都觉得顾修贤是真的贪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都察院限制了魏国公府的人员的出入,叶羡如今想进都进不去了。宝珞不放心,好说歹说才请父亲找人通融,让自己去见见婧沅,可这一去,她竟出不来了。
西宁侯懊悔,却也没将这份怨气迁怒在叶羡身上,在淮阴侯二少爷带着夫人抵京时,他还是接纳了他们。
患难见真情,摊上麻烦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心寒的是人心。
二少爷叶谦带着妻子入京后,先去的英国公府。国公爷正是老淮阴侯的堂弟,当初叶子骞因断臂放弃世子之位,让给了二叔家的嫡子叶子嵘。老国公离世后,无功无过的叶子嵘继承了爵位,怎奈他能力有限,英国公府不复昔日荣耀。可到底是一品国公,在朝仍举足轻重,况且又是同宗,叶谦自然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
可是,听闻淮阴侯府到访,国公爷以身子骨抱恙的理由,连个面都没露,连世子爷也是待客中途被人唤走了。如此,叶谦还有何话可说,气愤之下离开了公府……
“同宗至亲,我竟没想到他们这么绝情!这还不是淮阴侯府遇难呢,若是哪日侯府遭劫,他还不得踩上几脚!”叶谦对着弟弟恼怨,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威势隐隐。
叶羡不以为然,冷哼道:“意料之中,其实二叔公一直对祖父有怨。”
“有怨?”叶谦惊道,“他也不想想他这公国的身份是如何来的!若不是祖父放弃,岂轮得到他袭爵。”
叶羡无奈叹了声,“就是因为大家都如是想,叔公心里才不平。”
自从叶子嵘成为世子后,人们经常拿他和叶子骞做比较,道他如何碌碌平庸,更甚者说袭爵不过是叶子骞的施舍。所以他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中,本来就不是豁达的人,以至于心中积怨愈深。别看平日里亲昵,要知道上辈子淮阴侯府获罪,他第一个站出来与侯府划清界限,带人扣留了返京的叶羡……
前世是是非非经历了那么些,这些对叶羡来说都是无足轻重之事,他就从来没指望过英国公府。面对愤慨的二哥,他淡然劝慰了几句,接着神情一凝,沉声道:“只怕这次皇帝的目的不是魏国公府,而是淮阴侯府……”
☆、66拜师
这话把叶谦说愣了。“我们家?为何?”
“魏国公为人淡泊, 不结党且对陛下忠心耿耿,没有必要大动干戈。贪墨,如今朝廷上下,无论文武,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其实皇帝要针对的还是我们叶家, 姐夫也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叶羡面色愈沉, 他望着叶谦接着道, “二哥, 你还没品出来吗?看似陛下敬重祖母和祖父,实则他忌惮着呢。想当初祖父号令三军,威望极高,他当真会因为断臂而退出吗?他是为了安陛下的心。直到祖父去世,皇帝的心才真正安稳下来。他对祖母好, 不过是心怀愧疚罢了。如今, 父亲袭爵任留都守备兼中军都督, 大哥任蓟辽总兵,而你率领的叶家军平定了动乱几十年的西南, 如此军功在身,这便是罪。虽无叛心,却有这个能力,如此威胁皇帝如何高枕?”
“那他为何不直接针对淮阴侯府?非要拐这么大个弯!”
“若直接针对淮阴侯府,今儿来的就不是你了,而是祖母。”叶羡冷静道,“皇帝不会直面祖母的, 他既想压制侯府,还想保持自己恭谦的好名声,所以便从侧面下手。顾修贤是侯府的孙女婿,不至于让祖母亲自入京向皇帝求情,但他若获罪,足以牵制侯府。要知道,暴风起于青萍——”
闻言,叶谦愕然,这些他懂,只是身为武将的他,理想只在刀剑矢石中,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他不遗余力,甚至拿生命做筹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然如何会平定西南久患。可事实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