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萧元泰的刀朝帝后二人看来,夫妻两人竟然一动不动,坦然迎接。
可那把刀直停在了半空便不动了,视线向下,只见萧元泰握刀的手臂被一只利箭射穿——
萧元泰杀红了眼,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继续抬手去刺,然后又是两箭连发,双双刺透了他肩膀……
他跪倒在地,低头回望,对上了一身黑色曳撒的叶羡——
“臣救驾来迟——”叶羡喊了一声,和五军都督府的两位都督带人上前,立刻护住了皇帝。
“叶羡,是你……”萧元泰嘶声道。
叶羡身着黑色曳撒,流出的血被黑色遮掩,看不出他身上伤,当从他疲惫的状态也能想想他是如何厮杀进来的。可即使这样,他仍旧气势不减,垂目淡定应。“是我!”
“我到底还是没有看住魏国公府……”萧元泰冷道。
“不。”叶羡勾唇,“你看住了,魏国公府、西宁侯府、祁将军府,甚至还有英国公府你都看得死死的,你这些兵到现在还守在该守的地方呢!”
萧元泰震惊。“那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叶羡清冷地看向他身后,萧元泰视线也缓缓跟了上去,当即僵住了。
乾清门前,威武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祁衡祁将军——
“他回来了?我居然不知道?”
“没人告诉你,你当然不知道。”
祁衡想要入城不可能不知道,城外一直是衡南王守着,而且皇宫外衡南王也安置了不少人,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进来了。难不成……
“衡南王呢?!”萧元泰厉声问。
“我在这呢!”祁衡身后,衡南王大步走了上来,跪在了皇帝面前。
看到这,皇帝都懂了,抬手让他起身。
“你居然背叛我!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你的忠心呢!”
衡南王嗤笑。“我只属于大魏,对你何来的忠诚,何来的背叛!”
“那你的女儿呢?你也不要了吗!”
“郡主被我送出去了!”侍卫后,萧钰儿插了句,“即使你把她看得再紧我也能把她送出去!你看得住宫里每一个女人进出,但你看不住公主出嫁!”
到这,萧元泰彻底明白了。原来昨天坐上花嫁出宫的不是萧钰儿,而是清浥郡主。
原来自己才是瓮中之鳖——
他以为叶羡摔伤寸步不离魏国公府,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联系祁衡;他以为自己撺掇皇帝赐婚,拿捏住叶羡一众人,不料却给他制造了机会。他居然还利用武安伯府声东击西,分散了自己的兵力,呵,他还真是能算计啊!竟然连衡南王都站在他那侧,萧元泰想不明白叶羡一个未及弱冠的纨绔,到底如何掌控这一切的!
算了,算了,想明白也晚了,萧元泰认了。
心已死,身上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他仰头躺在了乾清宫前的台阶上。
此刻已是正午,日头就明晃晃地在他头顶,耀得他双目模糊,含泪闭上了眼……
事情还未结束,外面的厮杀声仍在继续,萧元泰筹划了已久的逼宫,不会立刻就被平息。甚至接下来朝堂的整顿,比剿灭外面的叛军还要难上加难。
不过这个难题,皇帝怕是无力顾及了,只能交给太子了。
想到太子,皇帝无奈笑了。
为什么朝堂内外只看到了他对太子的冷淡,为什么想不起太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呢?他挚爱陈妃的孩子,他根本就舍不掉。
宠爱不是优势,比如萧元泰,皇帝很宠他,同时这种宠爱让他野心暴涨,人性自私,这是好事吗?不,溺子如杀子,真的就走到这一步了……
皇帝看看眼前的叶羡,玩笑道:“表外甥,我又欠了你一笔啊!”
叶羡笑了。“圣上为何说‘又’。”
“欠了你一个状元,如今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状元我就不要了,但是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呵!”皇帝笑看着他,“你还真敢讨!”
“不得不讨!”
“讨什么?”
“讨人。”
“何人?”
“女人……”
叶羡随祁将军和衡南王一同扫平了冲入宫中的叛军,确保皇宫已经安全才离开的。
出宫门时日头已经落下了,只剩下点点残阳维持着黑暗来临前的光亮。
天是暗的,可叶羡眼中却是明亮无比,因为他一眼就看见了宫门外那个等他的人——
后面是都督府的都督,身旁是祁将军和衡南王,还有所有守卫皇宫的侍卫,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几步上前,连句话都没应一把将宝珞抱进了怀里——这是他妻子啊,昨天他们拜了堂有了夫妻之实,而今日他也为她求来了堂堂正正的名分。
从今日开始,他要让世人都知道:她,西宁侯府大小姐姚宝络,他叶羡明媒正娶的妻子!
叶羡欣慰,可宝珞心里都难过死了。
从他走了以后她就一直在房中守着,天亮后,外面传来关于皇宫里的事时,她心都快跳出来了,执意要去宫门外看看。
外面乱成那样婧沅怎么可能让她去,再说魏国公府都被人围起来了,她根本出不去。
直到魏国公世子顾修贤回来了,她们明白二皇子败了。但外面仍是乱得很,宝珞管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奔到了皇宫外,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见到叶羡本应该是高兴的,可宝珞就是笑不起来。叶羡神情疲惫极了,颈脖处还带着伤,昨晚上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好似一夜就换了个模样似的。
“你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宝珞去推抱着自己他。
可叶羡就是不动。
宝珞摸摸他的背,血都把衣服浸透了,大片大片的摸着又黏又硬。“你流血了啊”
叶羡下巴抵在她肩头笑了。“不是我的。”
宝珞松了口气,扫见一众人连瞬间红了。“快起来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不,不要。”叶羡又回到了大男孩的模样,撒起娇来。
“叶羡!”宝珞推他。
“让我歇歇吧,歇歇吧……”
宝珞心骤然紧缩,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含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叶羡笑了,歪头在她颈间深嗅,心安宁无比。
“回家……”
☆、番外之清浥
番外(一)
这场叛乱持续了一个月也未彻底平息, 抱蔓摘瓜, 牵扯出的人太多了。
萧元泰被押诏狱,而直接参与者皆株连九族, 仅仅一个月, 被牵连之人已达数千,被砍头的朝中大臣已近百,更不用提那些朝堂之外的了。
京城之中一时大乱……
目睹了这一切的衡南王心寒, 这就是他为何宁远守在孤寒的边疆也不愿回京的原因,比起战场的厮杀,政权之下的血雨腥风更悚人!
他不想再留下了。
因朝堂大乱,外族趁机侵扰,边境正需要人, 他主动和皇帝请命, 而皇帝也应了。
是日,衡南王去看了女儿。
清浥是武安伯府被抄前一日回来的。
虽然当时被抬进伯府的是她, 和盛廷琛拜堂的也是她, 但只要没人知晓,他们毫无关系。再说,她不也是以为自己要替公主嫁给叶羡, 才上的花轿么!
“五日后我要回北方,你可与父亲同行?”
清浥躺在床上,静默不语,没听见似的连眼都不眨一下。
从她被接回来就一直躺在这,房间都没出去半步, 平日活泼的姑娘此刻日渐憔悴,瘦得本就清晰的五官更加深邃了。
此刻的她,像极了衡南王记忆中那个的西域姑娘……
衡南王心有点酸,放下凌厉的姿态,坐在了女儿床边。
“我没有对不起你母亲。”他平静道,“不是我抛弃了她,是她不肯同我走。”
清浥还是不理他,但是眼波朝他转了一转。
衡南王摸着女儿手上隐隐的疤痕,叹了声。“你说得对,她是恨我,但不是你说的由爱生恨,而是她至始至终都恨我。”
“不可能!”清浥喊了声。
衡南王无奈笑了。
“我从来没想过继位,为何要笼络你外公?是他想要利用我才让你母亲来勾引的我。所以她根本不爱我,也爱不起来。相反,她恨我,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外公不会拆散她和她的爱人,并杀了那个男人。一个女人,但凡有点理智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但听你说她如何折磨你时,我就明白她究竟有多恨我了。”衡南王看着哽声,“是我对不起你……”
“我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你,我劝她随我走,她不肯;我回京后几次派人去找她,她还是不肯跟我走,甚至她都不告诉我你的存在。”
“我爱过你母亲,但是看到受尽折磨的你……我真想亲手杀了她!”
清浥面上镇定,可被父亲握住的手还是下意识一颤。
“父亲……”她终于出声了。
衡南王看着女儿,眼睛有点酸。“清浥啊,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这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和父亲走吧。父亲是草原的王,你还是你自由的郡主。”
清浥摇了摇头。“我不走。”
衡南王咬紧了牙关看着女儿。“为何不走!这京城还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