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靠在门边,目送着冬瓜走远,问身旁的人:“你不追过去送送?”
“不了。”竹绣垂下眼帘,喃喃出声:“她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江源走上前轻轻握上竹绣的手,竹绣不语,只是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掌。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李罗幕与沈轻寒。
明月不谙的不止是离恨苦,还有一段戛然而止的金玉良缘。
第十五日,南风与西门回来了。皇城之战,南风与西门里应外合,启动刑天弑神阵,诛杀了妖龙与吴毓,成功阻止了灭世。皇帝传位于二皇子夏子初,公主夏子玲与北堂归隐山林。
江源微微惊讶,想不到北堂与夏子玲居然是真爱。
南风将龙心带回,放入了东方的体内,时隔数月,东方终于苏醒过来。东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曹三几日帮他洗一次澡,用的什么皂料。洁癖精的人设果然贯彻得十分彻底。
而西门用黏土重塑了肉身,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冷面少年,江源甚至怀疑他之前那具被毁掉的身子也是捏出来的。西门离开九命的猫身后,九命也苏醒过来,见到院子里有只小母猫开心得在地上打滚,以为是江源特地为它寻的媳妇儿。等西门养精蓄锐一段时日,桃夭也会再次被召唤出来。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忙碌了一整天,江源终于在晚饭后找到了与南风独处的机会。
院外的石凳上,她与南风并排坐着,似许久不见的老友在温情叙旧。
“听说你明日要成婚了?”
“对啊,有没有吓到你?”
南风嗯了一声,静默片刻,以玩笑的口吻问道:“救世成功可是能飞升成仙的,仙也不要做了?”
江源摇了摇头:“就是突然觉得体验一把五味杂陈的短暂人生也不错。”
“看来你是觅得良人了。”南风笑了笑,眸色如水,“那便愿你此生尽兴,无忧无惧。”
南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舒缓,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南风,我经常会梦到一个叫罄竹的女孩。”江源若有所思的看向南风,问:“她与你,与我是何关系?”
“罄竹曾是我的侍女,也是你这具身体最初的原主。”
“原主凤银是罄竹的转世?”
南风点点头,“罄竹因我而死,此后的每次轮回皆是福薄寿浅之命,这一世我寻到她的时候,亦是如此,所以我施了招魂术。”
接下来的剧情,不言而喻。
原主的魂没招到,招来了其他人的灵魂。
江源起身为南风添了茶水,试探着问道:“北堂离开兰州前同我说你这些年召唤过不少异世之魂,后来发现他们无法胜任救世之任,便又将她们送了回去。我是第几个呢?”
南风斯文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以北堂短短几十年的修为而言,他能觉察到怪异已实属不易。”他抿了一口茶,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尽数告知:“在你来之前,凤银的身体里宿过五十九位异世之魂。从你入世那夜到乘车远赴锦阳,两年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同样在那五十九位女孩身上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目前为止只有你是到达锦阳的,其他女孩都在去锦阳的途中消失,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每隔两年的时空循环,果然跟西门说的一样。
“那前面五十九次的经历,你可都记得吗?”
“记得。”南风放下了茶杯,继续说:“你们每个人都是凤银,又都不是。可惜我无法改变剧情的走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等待那个可以破解循环之局的人出现。”
江源心里陡然一惊,问道:“你刚刚说剧情?”
南风发出一声轻笑,他缓缓的站起来,神情坦然:“我知道我们身处的是书中世界,我们都是某个人笔下的人物而已。”
“是西门告诉你的?”
南风摇了摇头,“作者写我,给我的身份是经历过五万年前灭世之灾的修仙者,在作者眼里寥寥数笔的一句话,我可是真真实实的过了五万年。”他偏头看了看江源,目光清澄濯亮,莞尔道:“五万年,用以探求这个世界的真相,足够长了。”
五万年的时光,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江源眼眶有些发酸,她走至南风身后,想要伸手抱抱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南风温柔地凝视着江源,自怀中掏出绢帕递给她,柔声道:“眼睛哭肿了明日上妆不好看。”
江源吸了吸鼻子,暗暗道:“本来也不好看。”
“好看,比前面五十九个女孩都好看。”
“你骗人,我们明明共用的一张脸。”
“呀,被发现了。”
“哼,南风你也变坏了。”
南风轻笑不语。
第38章
第十六日,康阜二十九年三月三十日,黄昏时分,夜樱待放,宜嫁宜娶。
江源头一天夜里住进了秋水斋,虽说离沈宅没有几步路,但也得先让竹绣三媒六礼八抬大轿的亲自来迎,才能嫁过去。这些都阿添的主意,她还想了好几个法子刁难竹绣,奈何竹绣脾性圆滑又舍得花钱打点,不稍片刻便破门而入。
出阁前在商议由谁来背江源出门的时候,西门破天荒的主动请缨,说是正好试试自己的新身子结不结实。
嫣红的盖巾下,江源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泥土做的身子万一碰巧被她压垮了,旁人不得笑话死她。幸好七色黏土不是一般的泥土,西门没有被她压垮,她却被西门的新身子硌到了。坚硬的泥土身体,即使隔着层层衣物,依旧冰寒刺骨。
曾经的西门,虽然面冷话少,却是一个很温暖的少年。
江源坐上轿子后,还没晃荡几下便落轿了。八名轿夫领了喜钱后,各个眉开眼笑,这个钱赚得真是轻松。
踢轿门、跨马鞍、过火盆、牵绣球、踩碎瓦……在喜娘的指引下,江源耐着性子将繁琐却又寓意深刻的习俗流程都走了一遍。拜完天地,江源被喜娘搀进了新房里,竹绣留下来招待宾客。
江源在新房里偷吃喜枣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叩响了。天色还早,竹绣没这么快回来,而且那厮也不会敲门。
“谁啊?”
门外传来沙哑的声音:“是画师流景,来交作业了。”
“哎呀,是流景先生啊。”江源慌忙跑过去准备开门,却被外面的人阻止了。
“慢些慢些。”流景笑道:“这新房只有新郎官能进得,你稍稍打开一点,我将画轴递给你。”
流景是江源特地请来的,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师,只好用画像师来代替。她请流景画下了成亲的场面,留作纪念。
江源满心欢喜的打开画轴,画的是她与竹绣夫妻对拜的场景,她身后站着南风,西门,九命,青鸟,竹绣的身后有阿忝夫妇,曹三儿,东方,场面和谐又喜庆。在流景的妙笔下,画中的人与物皆似将本体按比例缩小了放进去的一般,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江源不吝称赞:“先生妙手丹青,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喜欢喝花酒装深情,但流景的画技实属一流,难怪能够用画来抵酒债。
流景笑得眼尾褶皱交错,假装谦虚的回道:“哪里哪里,姑娘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指摘出来,在下迅速修改一番。”
江源细细的品着画轴,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可能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过于美好的画面,反而让她无端地生出一股惆怅与失落感,类似于追了好久的剧或小说马上就要完结了的心情。
“满意是满意,就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
流景不禁挑了挑眉毛,略感好奇:“姑娘何出此言?”
“一切都太顺利,太圆满了,好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江源说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是我思虑过多,让先生见笑了。”
“江姑娘与在下有缘,不妨再听过来人啰嗦几句。”流景笔直的站在新房门口,双手背负,一副教书先生的标准说教姿势,谆谆劝导:“人生本就虚幻而苦短,与其烦恼那些虚无缥缈之事,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之人。”
江源思索了片刻,豁然一笑:“多谢先生指点。”
流景走后,江源轻轻收了画轴拉开书橱最下方的柜子准备放进去,却发现了当日她从锦阳带回的鬼面具,原来被她随手藏在了这里。
龙凤喜烛灼灼燃烧,滚烫的蜡泪不断滴落到鎏金烛台上,发出滋滋声响。红色的床帘半挽,江源安安静静的坐在床畔,红帕下的表情无人可知。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吵闹的喧哗声,由远及近,又渐远渐弱。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竹绣一席红色吉服走了进来。他两颊酡红,脚步亦有些凌乱,似乎被劝了不少酒。
夜深人静,洞房花烛,竹绣抬步款款走向端坐在喜床上的人儿,每近一步,唇畔的笑意愈浓。
“夫人,我终于将你娶回来了。”声音带着酒意,低沉沙哑,叫屋内昏暗暧昧的氛围又重了些。
他微微俯身拿起床头的如意,挑开新娘子头上红帕的瞬间,原本蕴着明艳笑意的双眸骤然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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