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葬礼结束后,凤银送青鸟回房间休息,等青鸟睡熟了,窗外夕阳已现。在回客房的路上,凤银看到了坐在莲池边石块上独自纳凉的南风,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的挺拔背影,在风止云残的黄昏下,显得茕茕孑立。她不禁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南……”想到他的真名好像叫做南殊,顿了顿,“我还是叫你南风吧,顺口了。”
南风回头,看见是她,便用衣袖轻轻擦拭了身旁的石头,示意她坐过来。凤银不假思索的跳了上去,挨着他身边坐下。
南风侧目看她,柔声问道:“青鸟睡下了?”
“恩恩,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凤银叹了口气,歪头看着南风,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昨日路过你房外时,你与青霜的对话我听见了一些,额……我真的就是正好路过,不是故意偷听哦。”
“恩,我知道。”南风抿唇低笑,“那你都听到什么了?”
凤银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试探着说:“我听青霜的意思,这巫女好像也不是非要青鸟来继承不可的……”
想到青鸟还那样小,就以身为器,承奉灵石,永生无法离开云舟山。凤银就觉得难过,青霜至少拥有过铭记于心的爱情,可青鸟还没到收获的年纪就一直在失去了。先是亲生父母,再是师父,而后是自由,以后漫长无尽的岁月她又该拿什么去抵御内心的空虚孤独。
南风见她两眼红肿,神色哀怨,知她心疼青鸟,本也不打算隐藏的真相,便借机告诉她,“灵石不是束缚,而是在保护巫女。”
凤银不解,歪着头问:“不是说巫女是守护灵石的容器嘛?”
南风摇头,娓娓说道:“巫女乃神子,携异象而生,天赋异禀,可净污秽通神谕,福泽苍生惠及天下。但绝大多数的巫女都无法活到天赋觉醒之时,”
“等等,这句听不太懂……什么叫天赋觉醒?”
“就是觉醒她们与生俱来的三种神识灵力,即愈人、通灵、净秽。大多会在成年之后觉醒,不过也有例外。”
凤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她们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多半就会遭受迫害,难以活过成年……是会被妖魔吃掉吗?”据说巫女尝起来很美味。
“不仅仅是妖魔,异于常人之子本身也难容于世。”南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青鸟算是幸运的,她的父母没有随意将她弃于荒野,而是刻意送至桓衣观,应当是想她活下去的。”云舟山地势险阻,山谷万重,生人能够寻踏至此,实属不易。
凤银仔细琢磨着南风的话,突然脸色一变,抓着南风的衣袖,恍然道:“所以云舟山巫女代代传承的根本不是什么巫女之力,传承的是灵石之力。而青霜跟青鸟也不是继承灵石之后才变成了巫女,她们生来就是巫女。是灵石令她们妖魔不近,永生不灭……”
南风微微点头,“灵石之力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这世上唯有醒了神识的巫女方能以身承力。”
凤银一惊,“你是说青鸟已经觉醒了巫女之力?可她才……”语顿,脑中想起南风刚刚说过觉醒时机因人而异,可能青鸟就是个例外。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雾气渐起的四周,“你仔细想想,这云舟山的夜晚,崎岖难行又满布瘴气。青鸟她竟能独自穿山越岭,跑去医馆里求救。”
“这个我知道,”凤银灵光一闪,接话道:“青鸟她一定是学会飞了。”
“飞天遁地是修行之人的术法,不是巫女天生的能力。”南风忍俊,眼睫微颤,继续说:“青鸟是觉醒了鸟兽灵媒之力,通晓了动物语言,才能避开了重重险境,顺利出山的。”
凤银陷入沉思,眼下的对话想必昨天在他与青霜之间也发生了,按理说得知青鸟觉醒巫女之力,有能力保护自己了,青霜不是应该更加坚定自己另择他人继承衣钵的念头?片刻后,她仍理不出丝毫头绪,于是用求解的目光探向南风,问道:“你刚刚说绝大多数巫女都活不到觉醒之日,那觉醒之后的巫女会怎样?”
落日西斜,霞光万丈,南风背着光的侧脸显得有些阴晦不明,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敛去,眸光飘向远方,“觉醒之后的巫女才是真正令魑魅魍魉趋之若鹜的珍馐美味。”
南风的声音明明平淡如水,凤银闻言却惊骇得睁大双眼,心中百感交集,终是坐不住了,噌地跳起来,落地时脚下的碎石子溅入莲池,泛起涟漪阵阵。
“而灵石只能保护其宿主免于侵害……”凤银叹着气抬头仰望云舟,重峦叠嶂。她突然有点理解南风那句难容于世了,就连这般雄伟壮观的云舟群山也无法同时容下两位觉醒的巫女,更何况是人心寸土之地。凤银又想到了青霜,昨日听完南风诉说的真相,那段无尽沉默的背后,青霜又是怎么样的表情与心境。青霜痛恨师父青衣将自己拉入无尽的时光深渊,苦守孤独寂寞,所以死也不愿再将徒儿青鸟拉入苦海。可造化弄人,二百年后她做出了与师父同样的选择。在孤独与死亡之间,她毫不犹豫地替青鸟选择了前者。
凤银吸了吸鼻子,“所以在青霜梦境里,青衣最后说自己是败给了孤独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所谓继承衣钵,根本就是以命换命,师父献出生命之石来延续徒弟的生命。但直言真相又会令弟子心存愧疚,无法苟活。所以做师父的都宁愿选择被记恨,也不愿说出实情。”
空中雾气渐浓,南风站了起来,拂去了衣物上的灰尘后,淡淡开口:“斯人已逝,不得而知。”
见南风准备回屋,她快步缠了上去,不依不饶地问:“那南风你说说看自己的见解呀,你觉得无边无际的孤独与无法避免的死亡,哪个更可怕?”
南风突然停下了脚步,凤银收不住脚直直地撞到他的背上。清癯挺拔的身躯,带着淡淡的皂荚清香,令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南风转身,不答反问:“你是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好奇我的答案?”
凤银不假思索地回道:“都好奇!”
南风低低一笑,不明所以的来了一句,“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嘿嘿,我又不是九命。”凤银笑着回答,挤眉弄眼间似乎捕捉到花坛深处来自九命的幽怨目光,吓得她随即改口:“我就一只可爱的小麻雀,又不是猫,害不死的,你就说嘛说嘛。”
这话一落,两人皆是一愣。
凤银捂着脸,自己刚刚怎么就脱口而出‘可爱的小麻雀’这么羞耻的词呢?
南风则是脑中倏然有人声响起,“唉,小麻雀,你又不是猫,爬那么高做什么?”宠溺又无奈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可他是在同何人说话?小麻雀又是何人?
“喂,南风南风。”见南风许久不说话,凤银垫起脚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啊,这么认真。”
南风垂眸看向她,“在想你、”
“嗯???”凤银惊得保持着垫脚的姿势,忘记了呼吸。什么情况?南风这是在撩她?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通吃?
“在想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你怎么了?可是脚扭到了?”说着南风便要过来搀扶凤银,被凤银又羞又恼的拒绝了。
见凤银身体没什么异样,南风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你的问题颇为深奥,容我好好想想再回答你吧。”
“哦、”凤银识趣的点头,其实她也就是兴致来了随口问问,没想到他这么当真。可现在再说其实她无所谓答案的,又觉得辜负了他的真诚。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夜幕悄然降临,北堂双手抱胸站在屋顶,青丝飞扬,窄肩束腰,喃喃自语:“斒斓,你究竟是生还是死?”
“嗖——”的一声,有什么朝着北堂的面门飞来,他一个敏捷的侧过身,伸手接住了飞来的……酒壶?
“北堂,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东方手持两个精致的酒杯走了过来。
“确实。”北堂接过酒杯,倒上美酒,奉上一杯给东方,笑道:“那今天就不醉不归吧。”
醉是很难醉的,归也不知归去何处。青霜的离去,他们多少有些共鸣。毕竟同是为时光囚禁之人,颇有惺惺相惜的心境。
“啊恘!”东方突然打了个喷嚏,不慎将杯中美酒泼洒到了衣袖上,他慌忙掏出手绢细细擦拭起来,眸中有不悦之色,道:“今日总是如此,定是有人在背后乱嚼我舌根。”
北堂笑他性格多疑,“怎么呢,谁这么无……”聊字尚未说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同凤银编排的那些胡话,便默默给他的半杯又满上,劝道:“来,喝口酒压一压。”
黄泉路上彼岸花,忘川河边三生石。奈何桥畔,男子一袭乌衣,黑发如缎。
“林森?”她试着轻轻呼唤,带着不确信的语气。
他转身,笑容可掬,“丫头,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便要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青霜喜极,飞奔过去扑入林森怀中,挥泪如雨。
“嗯,是比想象的久了一点。”林森温柔地帮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所以作为赔偿,往后轮回便罚你与我相知相爱,生儿育女,做对寻常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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