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疾呼吸微顿,心头生出股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沈曦着急的冲他眨巴眨巴眼:“……”
这厮发愣什么情况!给个提示啊!她现在该怎么接戏?!
“我…我……”
沈曦抿唇, 嗓子里只能发出声哑哑的颤音。
陆斩疾这才回神,冲她轻点了下下巴。
沈曦心底猛地松口气,颤动的声音立刻颤得坚定起来:“大人……三、三表兄所言句句属实。”
娄大人:“这么说你与陆世子一起经历了暗杀?”
沈曦垂头小声:“是,大人。”
“那依你所见, 当日暗杀你们的凶徒可有何异常?”娄大人这句提问问得很有引导性。
他在暗示沈曦回答有异常,这样一来,便是林玉瑾在做伪证。早朝时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国库没银子, 若是这林家犯了错,不正好上交国库点银子?
娄大人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知届时圣上会赏他点什么……
可下一瞬,娄大人却听见——
“没…没异常。”
沈曦的声音细弱,但这短短三个字就像道冷箭“飕”地一下射向娄大人咽喉。
不止娄大人,二皇子、谢允正、谢大夫人和谢娉也齐齐感觉自己嗓子被卡了一下。
娄大人感觉自己耳朵听错了话,“你、你再说一遍。”
“没异常……”
沈曦认真的再说一遍,并且好心的补充细节,语气越发镇定:“那天我去探望夫君,可是刚进院子不久便见无数羽箭凌空射进了院子,夫君便护着我躲进屋中,哪料后来羽箭变成了火箭,院子在顷刻之间之间变成火……”海。
“谢氏!你可知做伪证的后果!”
娄大人越听与不对劲,急忙出生打断谢希:“方才你可是说曾亲眼见过陆世子在深夜里与陌生黑衣人会面,公堂之上可容不得你反反复复说假话!”
沈曦抬头,眼皮一眨:“娄大人,我前后说得都是真话。”
她眼眶里含着泪,话音轻柔,看上去纯良无害的样子。
“三姐姐,你昨日分明告诉我和娘亲,你亲眼见到陆世子和贼匪见面!”
谢娉急了。这是关乎父亲性命的大事、也是关乎明年春闱后她能不能被指配给七皇子做侧妃的大事,她不允许谢希这个蠢人坏了她的一生!
“四妹妹可不要乱说!”
沈曦做作惊呼,转头看向谢娉,急声道:“我只说过夫君曾在深夜里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见面,可我从未说过那黑衣人是贼匪呀!四妹妹,公堂之上,你要慎言。”
“谢希!”谢娉霎时气红双眼,“腾”地窜起身便跑来沈曦身边要和她撕打。
沈曦作势后退,在谢娉靠近她之前便踉踉跄跄退到陆斩疾了身边,然后突然委委屈屈说了一句:“夫君,我怕。”
陆斩疾嘴角不自在的抽了下,手却很诚实的搂住沈曦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在谢娉张牙舞爪冲过来时一脚踹了过去。
“咣当”一声,谢娉凄惨倒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陆世子,这是公堂。你当众行凶意欲何为?”娄大人猛地“啪”响惊堂木,明显想趁机给陆斩疾安条罪名。
“啧,娄大人,你那儿看得不清楚么?本殿下怎么瞧着是谢家四姑娘意欲行凶在先?”三皇子状似无意的说道。
娄大人话音顿时被堵回肚子,脑门儿瞬间急出层冷汗,微微清清嗓子,他陪笑道:“是,谢三殿下提醒,下官…下官确实不曾看清。”
“本殿下瞧着谢家四姑娘不像是要想行凶。”
另一侧,二皇子冷不丁张口,盯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谢娉目光深了深:“方才谢四姑娘应当只是一时情急想问一问三姑娘罢了。四姑娘,是也不是?”
谢娉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捂着肚子。
她本以为会听到七皇子帮她说句话,可等来等去,没想到为她说话的竟是二皇子。
谢娉费力睁开双眼往七皇子的方向看去,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男人那张淡漠的脸,他目光薄薄地掠过她最后竟落在谢希身上。
“是……我,我没想伤害三姐姐。”谢娉愤恨看向谢希,痛苦的抓住二皇子递过来的稻草。
“是吗?那、那是我误会你了。”
沈曦缓缓离开陆斩疾的怀抱,语气轻轻,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当初四妹妹怂恿我跳河自杀,我以为四妹妹巴不得我死呢。”
“谢希!”谢娉又是一声痛苦哀吼。
只是她这声哀吼刚落下,尚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原本好生生跪在公堂上的谢允正却突然闷哼一声,抽搐倒地。
“谢大人!快!来人!将谢大人带下去,速请大夫!”
娄大人迅速起身,第一时间吩咐人手将谢允正抬了下去。而谢允正被抬走以后,娄大人转身看了眼三位岿然不动的皇子,当机立断道:“谢大人突然昏厥,本案押后再审。”
这案子再审下去,他就没法活了。
*
沈曦万万没想到幸苦半天,最后竟然得到一个押后再审的结果。
回到琼院,她愤愤不平地跺着步子:“他肯定是装的,哪那么巧晕倒?再说分明是我们证据更充分,那个什么狗……”
沈曦猛地止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个娄大人绝对有猫腻,句句问话都想给你定罪。不过……你原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陆斩疾听她说完,脚步倏地顿住。
沈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咚”地撞向他后背,鼻尖瞬间红了:“唔……你干什么突然停下?”
两人在廊下走着,距离房门仍有一段距离,这厮停下的很没道理。
男人转回身,盯着女人泛红的鼻尖和明显哭过的双眼轻喃:“不是想知道我打了什么主意?”
沈曦揉了揉鼻子,带着哭腔道:“那你也不用停下来啊。”
陆斩疾垂眸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一眼望不到的深邃大海。可这片大海,眼下并不平静。
他伸出大手向沈曦揉鼻子的小手抓去,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握便将沈曦的小手完全覆盖、牢牢包裹住。
沈曦一惊,眼皮顿时眨了又眨。
这厮……“你突然抓我手干嘛?”
陆斩疾微顿:“别走我后面。”
沈曦:“啊?”
陆斩疾:“走在我身边。”
“……”我去,这厮撩人。
沈曦脸没出息的红了。
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人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忽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而见她乖顺地垂下双眸,陆斩疾心头一痒,顿时将人握的更紧。
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九言抓来一个‘贼匪’。”
“啊?”
沈曦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她自己刚才问得问题都忘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斩疾说得是什么:“啊哦。”
又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反应了一下:“可那天放羽箭暗杀你的人不是贼匪吧?”
陆斩疾唇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对,不是。是禁卫军。”
沈曦智商持续掉线:“那你抓来贼匪做什么?”
一问一答间,陆斩疾已经牵着沈曦走回房间。
但陆斩疾还不想松开,他抿抿唇,又牵着人往里间走,难得有耐性的向沈曦解释:“你觉得谁会说那天晚上暗杀我们的人不是贼匪,而是禁卫军?”
沈曦:“……”对哦。
这原本就是桩无头案。
二皇子绝不会为一个谢允正跳出来说是他带领禁卫军暗杀的陆斩疾,谢允正自己更是无从证明,毕竟那些贼匪手中的确有大量属于兵部的兵器。
陆斩疾这些年不止遭遇过一次暗杀,次次都是忍气吞声。
二皇子当初行事的时候,只想着一举拿下陆斩疾的人头,丝毫没想过陆斩疾竟然会活下来,更没想到他会不走寻常路的选择报官……是以,他当初甚至没命人清理现场。
京兆尹府调查失火案,在那宅院里搜寻到了不少刻有兵部标识的羽箭。
且今日京兆尹亦将那些羽箭呈堂,作为诬陷陆斩疾的证据,下次审案便是想否认也没机会后悔了。
沈曦这般想着,便见陆斩疾像变戏法似的单手变出一支箭,上头明晃晃刻着个“魏”字。
“这证据我本准备着,只是不曾想他们竟会先我一步呈上堂。”
“况且……”
陆斩疾眸色一深,语气沉了下来:“我状告的本就不是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
沈曦闻言不由愣住,“那是什么?”
陆斩疾这边的状纸是陆幸递上去的,沈曦不曾见过。
但今日公堂上不管是审案的京兆府尹、陪审的二皇子、还是谢氏一家皆是以此为由来反诬陆斩疾的。
陆斩疾嗤笑:“是谢允正丢失兵器库房钥匙而不上报的玩忽职守之罪。”
至于“勾结贼匪、意图谋杀”……陆斩疾不过是在状纸上提了一句罢了。且不是指责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他,而是道“吾信谢大人绝非勾结贼匪暗害吾之辈”。
“不过……”陆斩疾沉沉眸,握着沈曦的大手紧了紧:“我在状纸上写这句话正是为了诱导他们从此点出发来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