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把这样一个人当做刺客、乃至卧底的可疑人选的。
而排除了心怀恶意这个角度,自己这是突然一脸沉重地自曝身世,并且曝的还是当世有名有姓的诸侯之一,南阳王衡安儒的名头……
怪不得这人一副怀疑自己要被抛弃似的模样。
想明白后,连微简直哭笑不得,那点紧张也早被抛去了九霄云外。她没忍住轻笑出声,看符骞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上前踮脚在男人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一触即分后,对被封印在原地的人忍笑道:“不,我不回去……我还怕说出实情之后,你会赶我走呢。”
“绝无可能!”符骞立即反驳。
“若我说,我到肃州城,原本为杀你而来的呢?”连微问。
她自己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唇角还弯着清浅的笑意。
符骞瞥见那笑,虽然为话语中的寒意本能地心里一沉,但耳畔有声音提醒他:自己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亲耳听着她说其中内情,而不是作为一具尸体,在死前得知真相……
这还不够吗?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我没有死。”
“如果你真的要杀我,我现在早就是一座石碑了,”这个“早”,甚至可以早到刚到扈郡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现实更有力,阿微,你不想杀我。”
“是,我不想。”连微看着他的反应,笑意中带了些许喟叹,“符伯功……看着这一城百姓,怎么会有人下得了这个手呢?”
她摇头,又庆幸着自己当时的选择。
“那就够了。”得到这个肯定,符骞又恢复了从容姿态,“你之所以能到我身边,本也不是因为什么无私的善举。”
虽都说他符骞搜罗民女的命令救下了无数落难女子,但究其原因,只是他想要借此迷惑吴胤,麻痹那位长尧王的警惕心罢了。
起因还是自私的。
“我们彼此彼此,就让这些事相抵吧,好吗?”他试探着握住连微的手,察觉没有受到反抗后,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把人拉到窗前榻上坐下。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疑点很多。譬如作为衡安儒的外甥女,连微缘何会被送来做这种理应是贱藉死士的任务;她又是否还有把柄或者家人在衡安儒手中,不得不受他控制……
符骞一瞬间将诸多的可能性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麻烦可能很多,但他想要的更加清晰:“只要你不松手,不论前面是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后面究竟是否还牵连着什么麻烦啊……
连微心中暗叹,但感受着指间灼热的温度,她无法给出别的回答:“我不会的。”
男人大松一口气,微微弓身,将额头抵在她肩上,闷闷道:“阿微,你吓了我一跳。”
连微察觉到他额角微微的汗意,顿时有点心虚。
仿佛察觉了这点动摇,符骞紧接着道:“不过不要紧,你能同我说这些,我实在太开心了。日后有什么,也要一样同我说好吗?”
一面承受着南阳王的压力,一面还要对亲近的人隐瞒实情,这样的煎熬,光想想他便觉得难捱。
“好。”连微道,还不等符骞反应,她抓住机会从荷包中掏出那张蓄势已久的纸条,将它递到符骞手上,“你看看这个。”
她递出纸条,就像卸下了最后一点担子,整个人都觉轻松不少——不如说,她从没想过坦白身份这件事会结束得如此轻巧简单。
“我今日去长兴街上时,有人给我塞了一枚竹筒,里面装的就是这张字条。”她解释道,“没有看见那人的相貌,那人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或许只是孩童的玩笑吧。”
她耸耸肩:“肃州能有什么大难呢?”
符骞看着字条,神色有些凝重。少倾,他将字条折好收入袖中,道:“不是玩笑。”
连微惊诧得睁大了眼睛,只见符骞肯定地点点头:“小满茶楼那位钟掌柜是何人,我不知道,那里我随后会安排人手前去查探。但肃州有难一事,并不算作假。”
*
“所以,兵事将近,征西军若不能尽快拿下河西道,极有可能全灭?”
一番解释后,连微按照自己的理解重复道。
“不错。”形势严峻,但符骞未见慌乱,“其实从我们杀了扈郡郡守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眼下看起来危急万分,实际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么说,你有所把握?”连微问。
“战争结束之前,没人能说自己有全然的胜算。”符骞道,“所以这张字条上说的,不能算错。只不知写它的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他揉了揉额角,“肃州城中果然还有不少来意不明的人。好在符舞符期已经回来了,他们从今以后便跟着你吧,好歹防上一防。”
连微也不客气:“好,我要怎么知道他们在不在?”
“直接唤名字便可。”
正在这时,茂林进来传信,符骞草草扫了一眼信纸上的东西,立时起身,出门前还没忘轻轻揉了一把连微的头:“不必太过担忧,你只要像平时一样生活就好,我不会让外面的战事打搅到你的生活的。”
“嗯。”
虽是这样说,连微并没打算完全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第二日,她便喊了符舞符期二人,确认过他们藏匿追踪的能力后,径直往南城去。
那家小满茶楼似乎颇有名气,她随便抓了个路人询问,便得知了具体方向。但是到了楼内询问,却被告知并无钟掌柜此人。
连微不死心,又在这间茶楼上上下下转了几圈,但无论是小二还是掌柜的,表现都十分自然,没露出一点破绽,她只好认命地随意点了杯茶,喝完离开。
本以为就要这样无功而返了,回去路上,却有一群人聚集在坊口,争相查看、议论着什么。连微心头一动,忙令符期去看看是何情况,不料符期离开片刻,带回来一张黄纸。
“那些百姓便是在分发、传阅这物。我带回一张,不过若姑娘想看,其实可以直接向将军要原稿。”
什么?
连微展平黄纸,只见上面是工工整整抄写的一封檄文。
“……东安吴胤,倒行逆施,悖逆天理,薅夺权位,阴害忠良……”
“……凡有识之士,当慎为助桀之虐……”
“吾将袭安定侯之名,以报父仇,以复天地;以萤火之力,扼岭东之势。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是一篇檄文,陈明立场、讨伐吴胤、同时,抛去吴胤赐下的征西将军之名,宣布继承父亲由前朝封赐的安定侯爵。
一字一句稳健又凌厉,她仿佛能看见那人手持长剑,在大军之前朗声念出这篇檄文,彻底挥去吴胤强加在他身上的,“养父”与“继子”的枷锁,宣告着自己的独立和野心。
那么自信又强大,让人心神震颤,仿佛能听见耳畔金戈齐鸣。
手中檄文被猛地攥成一团。
连微抬头,微微喘息着,看向街上依然平静而熙攘的人群,像是看到一片脆弱又短暂的梦境。
她知道,这是那篇字字如刀如剑的檄文留下的影子。
就像那张字条上说的,而符骞也坦然承认的一般,局势很快将不再安稳。
兵祸将至。
檄文会意就好咳咳咳
第72章 小番外
“将军败了——!”
有人在街上嘶吼。
“快!关城门!!!”
“还有弟兄没进来啊!!”
“顾不得那许多了,北戎骑兵要来了——”
北疆边境的回鞍城, 孤零零坐落在空旷的草原上。冬日的原野枯黄一片, 酷烈的风吹得荒草起起伏伏,而就在天际, 那起起伏伏的波浪间,有一片阴影看似缓慢, 实则飞快地靠近。
“北戎骑兵要来了——”
逃回的残兵来不及祭奠死去的主帅,匆忙形成残缺不全的编制, 运器械的运器械, 推刀车的推刀车, 而距离较远,眼看着无法逃回城中的那批兵士, 则不约而同地就地休整,预备在北戎骑兵真正杀到时, 能以残躯多带走几名敌人, 再拖延那么些许时间。
所有人都在试图以所剩不多的力量, 守住这座大衡最北部的城池, 大衡的门户之地。
——尽管在这道防线南方的大衡,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除了泱泱百姓,再没什么属于曾经的那个王朝了。
“将军败了。”
城中一派骚动,最中心那座气势巍然的府邸中,中年妇人挥退前来报信的小兵,在主座上沉默许久, 来到后院。
那里,一身短打的小少年正挥舞着一杆量身打造的铁枪,虽然步伐招式尚嫌稚嫩,对于八岁稚童而言,却已经算得上有模有样了。
他打完一套枪法,将铁枪支在地上,才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什么?”
“将军败了,你的父亲,天下兵马大将军符征,败了。”
“父亲败了?”小少年抓了抓头发,有些急迫地问道,“那他还好吧?他回来了吗?”
妇人摇头,她眉眼低垂,风韵犹存的面庞上不见悲伤,准确地说,是几乎看不出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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