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作用逐渐在减轻,孟晚乘胜追击,虚弱道:“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厉害。”
损失惨重,裴钰现在显然心情不太好:“你早该想到,身手不好我敢一个人进山里?”
“嗯,你这草药”孟晚主动提:“是拂雪草?一百金呢。”
裴钰脸黑如墨,忽然想到什么:“你说你是江阴孟家的女儿?”
孟晚嗯了声,他琢磨道:“江阴孟家泼天富贵,不会赖草药钱罢?”
孟晚落寞道:“不瞒你说,我是被诬陷扫地出门的,身上并无银两,只等着明年春天考取功名,再回家接父亲。”她瞥着裴钰,小心翼翼道:“正好在下也想找个地方吃饭,不听说郎君在县里也租了个铺面,不如以工抵债?”
裴钰脸色更阴沉了,几乎要滴出水来。
第27章 寡夫(4)
打懂事起, 裴钰就发誓这辈子不做赔本买卖, 要他一口汤, 他必要得到一块肉,要他一块肉,他得要一根骨。可今日这番情景, 左思右想,竟想不出不亏本的法子。看一眼仍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少女, 更加气闷, 嫌弃道:“谁要用你, 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能站起来么?”
夕阳摇摇, 马上就要坠入地平线,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下去。夏季不比其他季节,正是山里野兽亢奋繁衍的季节,入夜后危险系数骤增, 蛇虫鼠蚁, 豺狼虎豹都要出来活动。就连裴钰也不敢在夜里的山上多待, 何况还带着个累赘。
孟晚惨兮兮一笑:“我试试。”说试试, 却不动,水润润的眼闪着光望人。
裴钰烦躁, 递过手去, 孟晚握紧那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被半拖半抱起来。
其实她已经恢复大半,却仍做出一番走不得路的模样。裴钰只好架着她, 后来又变成她背竹篓,裴钰背她。
一接触才知道,裴钰瘦,却并非干瘦,隔着两层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这人后背肌肉起伏走向。
“别靠那么近。”裴钰语气很凶:“下山你先给我立个字据,欠我百金,等你明年中秀才要是不来还,我便拿着字据告到官府。”
孟晚笑眯眯应好,将脑袋垂在他肩膀上,歪着头看他的侧脸。
不愧是任务目标,一如既往地令人赏心悦目。
感受到她的孟浪,裴钰直想将人摔下去。
一个成年女人的重量不轻,被背着走了一段,听裴钰喘气声越来越重,孟晚主动要求下地自己走,裴钰立刻将她丢下来,二人搀扶着下山,路上遇着人,投来猎奇的目光。
闲言碎语传进耳朵,裴钰眼睛垂了垂,看向黄土地上的石头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在乎,孟晚看向声音来源,几个不认得的大伯,她犹豫要不要在此时表现一番,裴钰已经脚步加快,架着她走远。
黑暗在他们身后铺陈,如同叫嚣着的怪兽,势要将所有东西吞入腹中。
熟悉的院子,裴钰掏出钥匙开锁。其实院墙很矮,根本挡不住什么,但一把锁头给人的安全感是无法代替的。
家里没有墨,裴钰现翻出过年用的朱砂,又不知从哪淘弄来一支炸毛的毛笔,和一张黄纸一起递给孟晚。孟晚苦笑不得接过来,依着他的意思给他立了个字据,又按上红通通个手印:“这下子放心了?”
裴钰抽走字据,拿在手里端详,心中惊叹这字漂亮,他之前不识字,为生意学过几个,仍认不全这黄纸上的字,但并不妨碍看出这字体的恢弘大气。士农工商,目不识丁的村民,对会舞文弄墨的总要高看一分,面上仍是嫌弃:“你先考得上秀才再说罢。”妥帖将字据放好,裴钰便要赶孟晚走,孟晚表示天色已晚,想要借宿,被裴钰毫不留情,一口回绝。
水缸口大的扫把一下下,将孟晚赶出门去。
六月天,孩子脸,午间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就乌云压顶,黑压压越聚越重,一声响雷将屋子里已经躺下的裴钰惊起。他心里骂了声,披衣服点上油灯,打了把油纸伞出门。
瓢泼大雨倾斜而下,在瓦片上汇聚,在屋门外凝成道水帘。
布鞋踏进雨里,顷刻便湿掉半边,凉涔涔的气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打开院门,巷头巷尾聚成一团的碎嘴八公们早各回各家,散得一干二净。
幽长的小巷,只剩下滂沱雨滴,与长着苔藓的青石板。
裴钰面无表情扫视一圈,要撤身回屋,却见门口破缸里突然窜出个人。
顶着不算大的木盖子,隔着飞溅的雨滴,与他对视。
孟晚全身湿透,脸上全是水,近乎睁不开眼。抹了把脸,她惊喜道:“郎君,你是出来寻我的?”
裴钰冷着脸:“不是。”
转身回屋,孟晚跟着进来,他居然也不管。
油纸伞放在门口,不断有水顺着伞面落在地上,孟晚站在油纸伞一旁,略局促道:“不知是否有干爽衣物?”
裴钰甩过来一套女装,孟晚盯着裴钰,裴钰以为她怕这是死人穿过的衣裳,解释:“不是我亡妻的。这是我之前出去谈生意时穿的。”
暴雨,陋室,年轻少女,与年轻寡夫,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
裴钰虎下脸,抢衣裳:“不愿穿就不要穿。”
孟晚赶紧护着:“哪里有不愿,我是想换,但你在这看着不好。”说着她带着些试探的意味道:“又不是夫妻。”
裴钰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也糊涂了:“当谁想看。”说罢背过身。
屋子小,将脱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衬得无比震耳。
里衣也备好,孟晚毫无心理障碍地换上。
院子里只有一间卧房,孤男寡女,的确不好安置孟晚,裴钰为难时,孟晚只管笑吟吟看他,看得裴钰无比焦躁:“你说你还待在门口做什么?若早去镇子上,现在也住上舒舒坦坦的客栈了。”
孟晚实诚道:“没银子,住不了客栈。”
裴钰额头青筋鼓了两鼓。
实在没地方住,只好找干草与棉垫子搭起来,叫她睡在灶房。
重新躺下,裴钰回想今日,觉得自己简直像中蛊。越想越脑仁儿越疼,一揉,烫得跟火炉似的。恰逢这时屋门被人敲响,除孟晚不作他想,裴钰合眼,不想理她。
这一合眼,便晕睡过去,再睁眼,是被踹门的声音吵醒。
门板摇摇欲坠,为了防止自己仅剩的财产再遭迫害,裴钰不得不撑起酸乏无力的嗓子:“别踹了。”
哪知声音太小,直接被外边雷雨声盖过。
咣当,门栓硬生生折断,孟晚终于锲而不舍地进来,一看,果然出事了。
裴钰已经快晕过去,手指指着这个方向,不知嘴里在说什么。
孟晚赶紧跑过去,捉住这人的手:“郎君,你怎么了?”
裴钰深吸一口气:“你给我滚。”
显而易见,烧到手脚无力的裴钰武力值大幅度降低,已经镇压不住孟晚。孟晚非但没有走,还擅自将棉被与干草抱过来,又拿来碗姜水:“其实在下是来送水的。”
见暂时赶不走她,说话又说不听,裴钰只好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屋门被孟晚拿板凳顶上,至少不会往屋里灌风:“郎君真不喝?”
裴钰不理不睬,真入睡一般,孟晚偷偷笑了笑,将姜水放在桌上:“那夜安。”
随后便真在干草堆上睡着,甚至裴钰夜里渴,主动叫她都没反应。
裴钰气得七窍生烟,想要起来,差点直接摔下床,便用力,将木枕丢下去砸她。
孟晚惊醒,面对黑煞神一样的裴钰一点也不怕,更没有起床气,笑眯眯就起身:“这就去。”
[你明明就没睡着。]
[当然,我一直醒着。]
[那你还装睡?这时候不应该积极表现?]000近来越来越愿意与孟晚讨教问题,孟晚也乐得教它[感情之道,重在收放,一直收紧只会叫人喘不过来气,又不在意,得不到好结果的。]
000暗自琢磨,将这句话记录在档案里。
这是上个世界结束结算时主系统给它下的新任务,每当见到宿主反常举动都要记录在案并追问原因。
裴钰看她搬板凳,皱眉问:“水不就在桌上?”
“在灶上温着一锅。”
裴钰冷哼一声:“浪费柴火。”
姜水不辛辣,甜丝丝的,裴钰咂摸咂摸,确认自己没有品错,不敢置信道:“你放红糖了?”
这年头,红糖比肉金贵,寻常人家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吃一回,平常都封在罐子里放着不舍得吃。
孟晚啊:“在生姜旁边,顺手放了点。”
这甜度,这么多水,怎么会是一点,怕是小半罐子都没了。人家还是大家族里出来的穷光蛋,不能理解你,还要不到赔偿。裴钰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闭了闭眼,喝光姜糖水,将碗还给孟晚,决定在她高中秀才之前再不与她有牵涉,明日就赶她走。
天不遂人愿,隔日裴钰依旧没有好起来,时时昏睡,脸颊热得烫人。医者不能自医,何况裴钰本就不擅医理,孟晚只好去给他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开药。等裴钰彻底好起来,已经是四天之后。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人尽心尽力伺候这么些天,裴钰再看可怜巴巴,仿佛离开他这便无家可归的孟晚,便有些心软。鬼使神差地,就答应雇她当一个跑腿的,没工钱,但供吃供,中了秀才,那一百两金子照样得还。当然孟晚并不住在这屋子里,而是住在裴钰在镇子上租的铺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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