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奴才自然该听主子的话,可是心底却忽然涌出股阴翳来。
他紧了紧怀里的小姑娘,垂着眼道:“殿下身子虚弱,我在这里陪着她,嬷嬷出去吧。”
玉嬷嬷很想拒绝,可是小谢与殿下惯常亲近,现下殿里又人多口杂,怕被人瞧见了说些坏话,只好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将殿门关好守在了外殿。
殿内安静了下来,少了碍眼的人,谢之州不再掩盖眼底疯狂的情绪。他双眼泛着红,只一寸寸凝视着魏宝亭,抱着她的双手紧了又紧。
“殿下……我要是离开你,你会想我吗?”他低声喃喃了一句,继而嘲讽道:“是我想多了,一个奴才而已,我走了殿下说不定再换一个,是吗?”
魏宝亭没有回应他,她现在头疼的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的是什么,只无力的挥舞着小手,想要将桎梏着自己的大手更挣脱开。
可也是徒劳。
她难受的厉害,语气严厉又急切:“……疼!”
带着痛意的惊呼,将谢之州从他翻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将怀里的小姑娘狠狠的桎梏在胸前,连忙将手松了松,将她放回了床榻上。
继而蹲在了一旁,大手如常的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轻声哄道:“我给你揉一揉,揉一揉就不疼了。”
他近乎虔诚的将手放在她的脸上。
殿下的脸柔嫩,而他这些年惯做些累活脏活,手心粗糙,几乎指腹一碰,就划的她皱眉。他焦躁的舔舔干涩的唇,一下下慢慢的揉着她的眉心。
可手下的人娇气的很,她将头偏开,把脑袋整个埋在了被褥里,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来:“疼,疼……”
他的肩膀垮了下去,伸手将被褥往下扯了扯:“我不按了,你别把头埋在被褥里,闷着不好。”
魏宝亭被他扒拉了出来,她的眼睛睁开小小的一条缝隙。
意识虽然混沌,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是谢之州,他方才还要给自己按头。虽然人是凶狠了点,还当着她的面直接把人的头给拧了下来。
但,但至少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啊!
她承认自己有被吓到,但更多的还是那人就死在她身边给她的冲击大一些。更何况当时天还是黑的,她本来就被冻的心情不好,再来个死人那么一吓,自然是有些脾气的。
又想起了徐妃温温柔柔的叫他阿洲,可真是甜啊,对了!徐妃还给谢之州拢了拢衣服,他还没有躲!
魏宝亭的嘴巴扁了起来,脸颊里藏着股气,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谢之州:“……我都说了以后会保护好你的,你怎么还要走?”
他一愣,忽然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方才问她的话,便又问了一遍:“那殿下会想我吗?”
魏宝亭没有回他,反而翻身将他压在了床榻上。睁开眼睛瞪他:“不许你走。”
把他养的这么大容易吗?又是要争宠赚钱养他,还挨了几棍子,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命都给搭进去了,凭什么走?
魏宝亭的表情凶巴巴的,说完话后就头疼的闭起了眼睛,扯着谢之州冰凉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给我冰一冰,我热。”
她是发烧发的热,可是躺在下方的谢之州并不比她凉的哪里去。从脖子开始红到了耳尖,烧红的样子。
心跳更是一下快过一下。
“殿下,皇上来了。”玉嬷嬷在门口道。
闻言,谢之州匆忙从床榻上爬下去,做贼般将魏宝亭塞进了被褥里,而后站在一侧。
张福全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呢。”
谢之州低着头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皇上探身摸了摸魏宝亭的额头,明明知道名义上他们两人是父女,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泛起怒气。
待到了殿外,被冷风吹了许久,他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继而自嘲般的笑笑。
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心里喜欢殿下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没有权势没有财富,就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凭什么喜欢殿下呢?
“小谢,殿下善良,对咱们也好,这当奴才的才会高人一等,可是咱们心底也该有数不是?”玉嬷嬷走到谢之州旁边去,瞧着他的面容,身子一颤,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是殿下,今日你有些举动实在是不妥。”
本以为谢之州不好说通,可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脸上扯出了抹古怪的笑意。黝黑的眼神望着她,可目光却没有放在她的身上,有些散。
“嬷嬷说的是,我以后自然会远着殿下的。”
殿内,皇上坐在床榻边沉着眸打量着床上的人。忽然道:“这孩子长得跟朕倒是一点都不像,跟安贵嫔像极了。”
张福全笑道:“都是美人呢!朝华公主比安贵嫔还要美,多少是沾了皇上的光。”
皇上笑笑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难怪贵妃总是不喜这个孩子,是朕的错,若是当时没有纳了安贵嫔,贵妃与她也不会反目,也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从前是朕忽略了她。”
“皇上膝下孩子多,哪有忽略不忽略的,奴才瞧着朝华公主对皇上还是很亲近呢。”
“你这嘴啊,”皇上笑着摇摇头,忽而又问道:“你觉得方才那个小太监可眼熟?”
张福全努力的想了想:“您倒是难为奴才了,皇上说的若是那双眼睛,倒是与徐妃娘娘很像,只不过他一个奴才,何德何能与徐妃娘娘相比。”
皇上被他这么一说也点头,之前觉得这人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被张福全这么一说才想明白。徐妃就是一双丹凤眼,说不准是他看徐妃看的时间长了,再看那名小太监便觉得眼熟了。
是他想多了。
等皇上走了之后,蒙在被子里的魏宝亭才把头探出来长长的呼了口气,又呼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下心情。
方才的谈话在她的脑子里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谢之州端着药走了进来:“殿下,起来喝点粥再继续睡。”
魏宝亭早就醒了过来,此时正咬着被角,脑子转了又转,这才将方才皇上二人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正是了,怪不得她总觉得有股怪异的感觉,原来是出在这里。
被他们的谈话一提,魏宝亭才想明白,徐妃与谢之州眼睛很像,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们两个可能是亲人?想到这里,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今天这烧发的太不值了。
平白生了一晚上的气,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知道徐妃跟谢之州不是那种关系后就不生气了。
她将身子侧起来,胳膊枕在头低下,目光锁在谢之州的身上。
她刚刚在被子里捂了一身的汗,脸庞带着潮红,双眼倒是乌黑发亮,直直的盯着他。谢之州的步子一顿,忽然想起了白天在殿里发生的事情,强忍着脸上的燥意走近。
“你靠近一些,我拿不到。”
她坐了起来,双手放在外面,并没有要接碗的意思。他却听话的端着碗递过去,小声提醒道:“殿下小心些,烫。”
魏宝亭刚要伸过去的手缩了回去,眼皮一掀,懒洋洋的瞧着他。
想起他之前在自己耳边说过要离开自己的话,虽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但是她也能够感觉的到,他最近似乎有那么点想要离开听雨轩的意思。
虽然嘴上说着希望他有出息,可是他要离开自己,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遂故意道:“既然烫,那我就不拿了。”
“……可这粥凉了就不能喝了?”他犹疑。
“那就你喂我啊。”
作者:我时间给设置成两天后了,哭死!
抱歉哈,发晚了!
下一章明天晚上十一点更哈~
第30章 十七个小公主
魏宝亭坐在床榻上瞧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年。
他端着粥的手明显的一抖,继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瞧着可怜又可爱。
可他能怎么说呢?魏宝亭现在是公主, 她说的话就是命令,他不能反抗, 也不想反抗,只暗暗的抿了抿唇。继而抖着手拿起勺子去舀碗里的粥, 等他好不容易能够完好的将粥送到魏宝亭的嘴边时,本来还烫人的粥早就变得温热了。
“……凉吗?”他低声问道。
魏宝亭摇摇头, 继续张开嘴巴。
若是以前, 这一碗粥魏宝亭一口就全部喝完了, 可是今天她偏不想这样,许是最近察觉到了谢之州的异常, 再加之方才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几句话,让她更加的确定心底的猜想了。
她半垂着双眼, 瞧着懒洋洋的, 可是却在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谢之州的眉眼舒张, 垂下眼睫时, 恰好遮挡住那双沉沉的黑眸,倒是有几分乖巧。
屋内火光笼罩, 热气蒸腾。他的脸上出了些汗珠,抬袖去擦的瞬间,快速的扫了魏宝亭一眼,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顿时愣住了。
“……怎, 怎么了?”他的语气微颤,似是被吓到了。
魏宝亭盯着他微微上挑的眉眼,目光闪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发热的缘故,现在头脑比以前更加清明了,曾经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