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玺美目微沉:“照你之言,你们在铺中只负责售卖、进货?其余一概不知?”
守铺者直接道:“是,夫人在时,一直都这样。”
“嗯。”云月玺淡淡道,“既是我母亲的安排,我也不好说什么,既然如此,你们便只负责这两块儿,后日我会聘请另外的人来协助几位,负责统领铺内一切事宜。至于他刚来,也需要熟悉些形式,这样吧,目前店内的布匹全部换掉,换的款式,就由你们去城中其余布匹铺看看,按照他们的花样款式进货。”
布匹都大同小异,流行的花色诸铺都有。
守铺者脸色一变,顾不得云月玺解决了他的刁难:“小姐,新聘请人是否不安全?这可是夫人的心血……”
刚才这位云小姐的话便是,他只管售卖和进货,真正的大权要旁落了。
云月玺道:“我聘请的人,自会从我母亲的心腹中挑选。”
守铺者道:“小姐,敢问是谁?老奴跟夫人多年,或许听过他?”
云月玺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母亲怎会事事都告诉你,总有些事,是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你若比我还清楚我母亲,那这个女儿,让给你来当?”
守铺者脸色变了几变:“老奴不敢。”
云月玺便吩咐下去其他事,带着听琴她们走人,她出铺便又上了轿,对带出来的一个小厮道:“你去其余的铺子,把这个铺子里的事告诉他们,给他们先警警醒。听琴,我们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云月玺的目的是,让那些懒散的店铺都动起来,总有害怕被夺权的管事赶紧改变,好好经营。
云月玺才开始打理这些产业,如果一上来就把那些铺子的掌权人全都换了,只怕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拿这个销量最惨淡的店铺开刀,杀鸡儆猴看看效果。
于是,之后的几天,这些铺子一改往日的颓势,虽说快慢不同,但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云月玺去查过几次账,收益已经有了不同。
这一日,她正从府外回来,就撞见柳若颜院子里的人满面带笑,急匆匆地往外跑。
那人甚至一不小心,差点撞到柱子。
云月玺看他衣服里如同包着一堆东西,叫他停下来询问。
这小厮见她,居然没了以往的恭敬,反而颇有些盛气凌人:“小姐,奴才是出去送些东西,可没藏府内什么东西。”
听琴道:“你说没藏,那你衣服里包着的是什么?”
小厮从衣服里拿出一包东西,摊开一看,是几本印好的书。
云月玺拿起来一看,这些书都是由一个人所著,那人叫做“自在客”。
云月玺翻看,全是些诗词。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些诗词有的豪迈奔放,有的婉约凄美,文风全然不同,偏偏都是叫这个“自在客”的人所著。
云月玺眉心跳了跳,想到小厮刚才对她的态度,便清楚了“自在客”是谁。
她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还给小厮:“不是云府之物,你拿回去吧。”
她要看看柳若颜究竟要做什么。
云月玺甚至有些无聊地想,柳若颜或许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剽窃盗用的诗词,不说别的,诗风相距如此之大,倒也是好笑。
确实,柳若颜被自己脑中的宝库给震惊了,那些诗词那么美妙,正好让她拿来敲醒古人这帮榆木脑袋,她一首都舍不得放弃。
现在柳若颜兴奋地待在屋子里,现在“自在客”这个笔名已经响亮了。
她的诗集卖得非常好,接下来,就是她惊艳亮相的时候。
她明日便要去茶楼,彻底让世人知道,惊采绝艳的“自在客”就是她柳若颜,届时,之前看不起她的人,统统都会被她踩在脚底。
他们误会她、冤枉她、污蔑她,实在可恨。
第19章 被诬陷私通的姐姐十九
茶楼向来是文人墨客的聚会场所。
本朝重文,所以每月茶楼的文人聚会尤其多,几乎没有空闲的一天。久而久之,在京城最大的茶楼“悦安楼”,每月都有一次格外盛大的文人聚会,文人墨客于此,或是赏画,或是品茗,抑或是鉴赏些诗集,无论是什么活动,最后都要落在作诗之上。
甚至于,连一些政事都可于这个茶楼中讨论,但凡不是严重到诸如推翻燕朝这种需要株连九族的言论,朝廷一律不会管束。
毕竟,朝中科举作赋,命题都需针砭时弊,若是只知吟风弄月的书生,并不符合朝廷的选举标准。朝廷需要的不只是文学素养还需要政治素养。
也正因这种种原因,燕昭坐落于茶楼中的雅阁,从半掩半开的窗中俯瞰茶楼二楼中央的文人们。
他来此,一是科举在即,本次科举由他负责,这是父皇为他增加亲信,燕昭来此,是想提前观察有无大才,或是看看有无人聚会上表现得不堪,科举时却高中。毕竟,作弊的学子无论哪次科举都不少,无论朝廷防护得多严密,都会有漏网之鱼。
二来,乱党未除,自古祸根要么起于兵戈,要么起于口舌,燕昭来这个聚会观察事情,再正常不过。
他悄声来此,底下的文人并不知道他们之后效忠的太子就在他们头顶。
除了燕昭外,其余几间雅阁被京城里的闺秀和夫人暗中包下。和榜下捉婿的意图一样,总有家庭喜欢有学识的学子,他们还未发迹,若同自己女儿早早定下婚约,一来女儿觅得如意郎君,二来也为自己家族增添助力。
闺秀们红着脸,在母亲的带领下悄悄看楼下,若是见到不凡的学子,未免脸更红。
云月玺也在其中,只是,她并非来此相看学子,而是为了来看柳若颜要做什么事。
自从那日小厮掉落诗集后,云月玺便着人观察柳若颜,知道柳若颜这几日一直在问关于茶楼的事。
云月玺了解柳若颜的性格,柳若颜倘若扬名立万,盛名之下,第一个踩的就是云月玺。
因此,云月玺暗中等候在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底下的气氛已经很热闹了,文人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一方巾男子道:“最近的诗集你们买了没有,不瞒诸位说,我生平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才,字字珠玑,宛如谪仙在世。”
“李兄,你说的是自在客?”这个诗集的话题引起了文人们的广泛关注。
自古文人相轻,但是从这些文人们通红的脸、兴奋的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对那个自在客,都是发自内心的叹服。
那个最先起头的李兄道:“是,就是他!他的每首诗词我都记得,我最爱那首《将进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要是能和这样的奇才共饮,当真死也值了。”
“对对对,我也最爱那首。”另一人如见了知音,同那李兄相视一眼,共同大笑。
这时,一名面色泛黄名叫张虚的文人道:“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喜欢《将进酒》,小弟不如你们大气,偏偏喜欢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呐。”
另外一名胖胖的文人,唤作高兄的道:“喜爱诗词,哪里分大气小气?梅如君子气节,张兄爱梅,足见张兄品质高洁。”
众人都善意地笑时,忽然从楼梯处传来一个冷冷的、飘渺的女声:“哼,那首诗有什么好?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玩意儿,也值得你们去吹捧?”
众文人都被这句话给惊了,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从楼梯上来的女子——
柳若颜一身雪白,头上也未戴装饰,只簪了根小小的白玉簪子,面上还特意带着白色的朦胧面纱,仙气飘飘地走上来。
柳若颜面上故作高冷,实际心里颇觉得意,她这样的出场是最完美的。
柳若颜之前看的穿越小说里,女主都是一身白衣翩翩而来,与众不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若颜深以为然,她今日亮相,力求艳惊四座,怎么可能像普通的庸脂俗粉譬如云月玺之流那般,穿红着绿。
而且,和曾经在护国寺里,柳若颜讥讽住持的法号,想以此来让住持觉得她有慧根一样,这次的柳若颜仍然选择了和众人唱反调的方式,来加深别人对她的印象。
文人们都很惊讶,怎么这里来了个女子?
那李兄道:“这位姑娘,你是否走错了?”
他含蓄地说道:“雅阁在三楼。”
别的文人们也都点点头,他们白白被柳若颜呛了声,也没因此红脸。毕竟,文人们虽觉得这位姑娘打扮得奇奇怪怪,面上的面纱还什么都遮不住,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但是,到底不会和女子呛声。
柳若颜却登时秀眉一簇,冷了脸,语气更加不好:“雅阁?本小姐是来参加你们的聚会,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是男子就恃才傲物,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就该关在屋里?”
那李兄只是好心给她指路,万万没想到被痛怼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