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她一开口,嗓音有些哑。
她懊恼,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大胆的一天。
当真是豁出去了。
但闻晏一直没舍得碰她。
看他平复着呼吸,林宝绒咬唇,“你难受?”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
闻晏把她抱到塌上,抱住了她。
林宝绒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闻晏对着黑漆漆的夜,问道: “若我不是前世的那个九叔,你会后悔吗?”
林宝绒扭头,“你信我了?”
她的长发缠绕在他颈窝,痒痒的。
闻晏:“无论你是否经历过前世,我都会护你今生安稳。”
林宝绒眼眶一热。
闻晏:“把烦心和琐事都交于我来处理,你只需快乐就够了。”
那一刻,林宝绒知道,她的九叔“回来了”。
上一世的闻晏也是这样,为了让她活得简单纯粹,承受了一切压力。
林宝绒紧紧握住他的手,坚定道:“这一世,我要与你并肩,看沧海桑田,度桑榆晚景,我不要你一个人承受悲痛和压力,相信我,你的妻子也能帮你分担。”
听她一席话,闻晏不免感慨,风雨一路,终于有人为伴。
“绒绒。”
“谢谢你。”
——还愿意来到我身边。
*
三更时分,近臣们全被召唤入宫,得知一则消息,满堂皆惊。
晋王和太后被人冤枉,幕后之人是镇远大将军府的大公子??
可动机呢?
众所周知,景家父子与太子交往甚密,因为皇帝有了废掉太子,立三皇子为储君的想法,景家父子怕日后不得宠,才行此险棋?
无论动机如何,景胥的确接手过所有罪证。
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景大将军惊愕不已。
景胥愤怒地看向闻成彬,近些日子,他与闻成彬可谓形影不离,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闻成彬设好的圈套,等他一步步跨入。
这时,太子看向他,眼中含着浓重的警告。
景胥权衡利弊,白着一张脸,愣是忍下了。
事情败落,弃卒保车,往往是主子们惯用的伎俩。
闻晏看了眼太子,没说什么。
景胥被大理寺带走,太子和闻成彬并肩走出御书房,走到拐角时,太子险些摔倒,被闻成彬扶住。
太子冷冷道: “虽然所有罪证都指向景胥,但夜长梦多,懂否?”
闻成彬:“明白。”
对于刺杀之事,不是没人怀疑到太子头上,而是皇室、后宫、朝堂之中,每日都在上演明争暗斗,谁都有嫌疑。
太子走后,闻成彬靠在篱笆墙上喘气,刚刚若是景胥直指他,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太子为自保,早有弑君的打算,闻成彬推波助澜的同时,也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假若嫁祸晋王和太后不成,那便将祸水引入景府。
他铤而走险,无非是想赢得太子的信任,为他的仕途奠定基础。
经此一遭,他挤掉了景胥,坐稳了东宫第二把交椅。
他深呼吸几下,刚要迈步,头脑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你真卑鄙。”
闻成彬脸色倏然黑沉,握紧拳头,控制心志。
阿彬:“你真卑鄙!”
闻成彬:“闭嘴。”
阿彬:“你是小人!”
闻成彬:“我让你闭嘴!”
路过的宫人吓了一跳,少詹事为何自言自语?
闻成彬狠狠砸着头,待清醒过来时,发现闻晏正站在廊亭里冷眼看他。
“九叔找我?”
闻晏:“这是宫里,少詹事注意称呼。”
闻成彬心里冷笑,人的感情还真是说变就变,“北镇抚使找我何事?”
闻晏步下石阶,“刺杀一事,你怎么看?”
“不是水落石出了么。”
闻晏:“我是在问,你的看法。”
闻成彬:“这话就稀奇了,既已水落石出,我能有什么看法。”
闻晏:“你对移花接木怎么看?”
“什么?”
闻晏:“自己思考吧。”
说完转身就走。
闻成彬对着他的背影,道:“北镇抚使是不是色令智昏了?对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闻晏:“你自己清楚。”
闻成彬走到他面前,“你若笃定事情与我有关,大可拿上证据,与我对质大堂,在这里冷言冷语,有什么意思?九叔,你对我有偏见。”
闻晏不语。
闻成彬:“是不是林小娘子在你面前,说了诋毁我的话?”
林小娘子......
闻晏从未从闻成彬口中听得这般轻浮的话,眯下眸,“与她无关。”
闻成彬呵笑,“这么护着未婚妻啊,我与林小娘子确有过节,想必她已跟你说了。”
这么陌生的闻成彬,令闻晏恍惚。
“你与她有何过节?”
闻成彬状似惊讶地张张嘴巴,“她还未跟你讲?”
闻晏握紧了衣袂下的拳头。
闻成彬:“我们啊,有段......”
砰!
闻晏一拳砸在闻成彬的颧骨上。
闻成彬捂着脸后退几步,不怒反笑,“她是被我拒绝了,才转投你的怀抱。”
闻晏揪住他脖颈,将他狠狠按在廊柱上,“你到底是谁?”
闻成彬牙齿溢血,笑得猖狂,“多智近妖的北镇抚使理解不了我的话?”
“哈哈哈哈哈——”
闻晏眼里有火。
闻成彬:“你该去问问林宝绒,她是谁。”
“我在问你。”
“我是......”闻成彬咽下口中血水,“亡魂。”
闻晏眼眸加深。
闻成彬笑的更加肆意,“林氏宝绒,同样是亡魂。”
“我和她,有着你无法触及的过往,九叔,可惜你还不是前世那个手握大权的男人啊。”
凭着前世记忆,闻成彬觉得自己吃定了闻晏。
他靠在柱子上,竟摸了摸闻晏的侧脸,“九叔,你我一起长大,我并不想与你决裂,但你抢走了我的女人,我啊,忍不了了。”
闻晏经过短暂的愤怒,渐渐找回理智,“你若伤她,我必将你诛之。”
闻成彬:“狠话,谁不会放。”
闻晏:“成,跟你交个底,我认定,刺杀是太子的死士,而你是主谋,打今儿起,我开始调查东宫。”
“......”
*
回到府宅,闻成彬像失去了力气的布偶,倒在榻上。
想到林宝绒,心中钝痛。
心腹进来为他盖上被子,“主子,天还寒凉,别冻着了。”
“苏桃怎么样了?”
心腹不得不佩服,“那女人,禁打着呢。”
闻成彬睁开眼, “谁让你们动手了?”
心腹:“她不停叫骂,太聒噪了。”
闻成彬:“那,毒哑吧。”
“......”
心腹走出去,心道主子是真的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种狠。
*
夜里,闻晏来到林府,没等林宝绒开口,一把抱住她,勒的她喘不过气。
“怎么了?”林宝绒轻声问。
闻晏没回答,脸埋在她脖颈。
林宝绒觉得此刻的他有点脆弱,像个受了挫的孩子,寻找支撑。
两人手挽手走在月光倾洒的花园中,闻晏一直缄默,牵她手的力道却没有松动。
“能跟我说说,你怎么了吗?”林宝绒担忧他。
闻晏:“绒绒,抱歉。”
林宝绒不解,好端端的跟她道歉作甚?
路过凉亭,闻晏停下脚步,拉她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
小姑娘如夜里的风,轻盈的好像下一瞬就会消失。
他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腿上。
林宝绒温柔地抚着他的发鬓。
两人静静相依。
“绒绒。”
“嗯。”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林宝绒愣了下。
闻晏自责道:“我不该不信你。”
他说出这句话时,每个字都带了懊悔。
林宝绒身子忽然僵住,“是闻成彬...跟你讲了什么吗?”
闻晏:“你我之间,没有他的事。”
林宝绒觉得浑身很冷,她也蹲下来,双臂缠绕男人的脖子,“淮之,抱紧我。”
她好怕。
怕被闻成彬离间。
怕自己在闻晏心里不再纯洁无暇。
闻晏紧紧抱着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
“绒绒。”
林宝绒吸着鼻子,“我在呢。”
闻晏轻声而郑重地道:“今后,无论风雨雪霜,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当晚,苏桃趁机逃了出来。
林宝绒再见她时,差点没认出来,“小桃......”
苏桃“咿咿呀呀”,讲不出完整的句子。
林宝绒抱住她,自责又痛心。
*
内阁变更,闻晏顺利成为阁臣,他卸去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彻底卷入朝廷的风暴中。
*
闻成彬近日颇为烦躁,想要见林宝绒一面尤为困难。
景府的人时常来府上闹事,皇帝只幽闭了景胥,没动景府,说明此事还有翻转,这令闻成彬寝食难安。
这日,他打马路过景府,被景蝶羽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