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听说闻晏娶妻生子。
她是欣慰的,但总归留有一丝遗憾,藏在心底,上了锁。
又十年,唯一的胞弟林衡,因郁结成疾,在府中上吊自缢,听闻林衡的死讯,她痛苦万分。
暮年,白发苍苍的闻晏推着她走在芳草萋萋的山坡上,晚风寒凉,闻晏蹲下来,为她拢好毛裘。
他微笑时,眼角的笑纹越发清晰,那是岁月的痕迹。
他不常笑,笑起来格外温暖。
他是来辞行的,说自己要去远游,还说自己此生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能保护好她,二是没能替她照顾好林衡。
她想摇头说“不”。
不是他的错,他不该自责。
可她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闻晏逝去的第五年冬,她才知晓,他所说的远游是何意。
也是那一年,她才得知,闻晏一生并未娶妻生子,他孑然一身,只为守护她一个人。
两行泪水自眼角流下,滴在手中玉佩上,那是闻晏佩戴过的。
一直照顾她的婢女名叫叶然,是闻晏安排在她身边的,同样是苦命之人,两人也算相依为伴。
叶然为她擦拭泪水,“姑娘节哀。”
林宝绒闭上眼。
当晚,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情景在倒转。
那些荒芜的、寂寥的、无奈的岁月,在梦醒时分化为虚渺,经曙光一照,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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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景乡侯府被抄,侯府小姐以清白之身换取了父兄的性命。
魏箫将她压在塌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再哭,本王就不认账了。”
姚芋立马噤声,咬唇承受。
一夜情迷。
后来,魏箫被人出卖,血染沙场,她寻到他的尸骨,将他葬了。
重来一世,景乡侯府风调雨顺,姚芋莞尔,再不用与魏箫纠缠不清。
孰料,父亲竟将她许配给了魏箫。
大婚前夜,姚芋跑了,途中遭遇劫匪,恰有一路人马经过,她上前救助,拽住一人衣袂,“公子,救救我!”
那人弯腰,拍拍她的脸蛋,语调阴晴难辨,“我若救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姚芋抬眸,心尖一颤。
魏箫笑道:“与我重温旧梦,如何?”
*
摄政王魏箫寡情冷性,千百柔肠只给了一人。
【色是刮骨刀,无怨无悔】
阅读指南:1. 双重生。 2. sc、he。3.忽略“欢喜冤家”的标签,男女主并非欢喜冤家。
第2章 重生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莽之间。
然而,心向暖阳,心芽自会绽放。
——宝绒手札
*
林宝绒再次睁开眼睛时,有风拂过眉眼,吹散泪花。
身体在下坠,噗通一声砸进水里,惊飞了池边的白鹡鸰。
池塘中,她下意识卷缩身体,像初生的婴孩,等待新生。
混沌间,看见一抹人影逆光而来,身材颀长,似曾相识。
那人捞起她,向上凫水。
破水而出的瞬间,林宝绒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还不忘紧紧抓着施救者的衣衫。
“绒绒!”
“小姐!”
两道声音拉回思绪,她寻声望去,睫羽轻颤。
未生华发的父亲,和扈从冬至。
林宝绒:“......”
父亲怎会一头黑发?
等等。
救他的人是......
林宝绒倏然扭头,仰头看着正抱着她,蹲在池塘边的男子。
男子衣衫浸透,墨发上的水珠一颗颗滴在她眉间,虽狼狈,却难掩周身的矜冷,以及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是年轻时的闻晏!
林宝绒心头一晃,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凝睇着闻晏,直到闻晏蹙眉掐开她的手,才缓过神来。
她再次看向父亲林修意,脱口而出:“爹爹,今夕何夕?”
林修意以为女儿吓傻了,柔色道:“宣仁二十一年啊,绒绒,你没事吧?”
林宝绒差点抠破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她重回到十二岁那年。
林修意脱下鹤麾,包裹住失态的女儿扯到身后,既感激又戒备地盯着救人的闻晏。
笑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家住何处?老夫定会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这日,林修意带着林宝绒回乡下老家,谁知途中马匹受惊,奔向了路边的池塘,林宝绒弃了车驾跳出来,没站稳,掉进了池塘。
*
闻晏一边拧着衣裾,一边淡声回道:“不敢当,在下是来京赴任的国子学博士,姓闻名晏,字淮之。”
林修意挑眉,国子学博士在任课的博士中虽最有学问,但在品阶上,只是个正五品的官员,再观他眉宇间浑然的倨傲感,多半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这样的品阶加上性子,想在京城出人头地,属实是难。
林修意自认是个中庸之人,对事对人不偏不倚,该报恩报恩,但要借他之手往上爬,是万万行不通的。
遂笑道:“幸会幸会,老夫乃户部尚书林修意。”
说完,还骄傲地捋捋胡须,指了指身后的女儿,“这是小女绒绒。”
闻晏听得他自报家门,并没太大反应,也没瞧他身后的姑娘一眼,点点头,“原来是林尚书,下官失礼了。”
见年轻人不热络,又担心女儿受风寒,林修意正在思量如何先打发了他,日后再寻个机会报恩。
可身后的林宝绒在经过一番迷茫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经历了怎样一番奇妙境遇,她回到了旧时光,或许就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以及惩戒那些罪恶之人。
林修意与闻晏寒暄完,准备带女儿离开时,林宝绒挣脱开父亲的手,急忙走到闻晏身边,在外人看来,小姑娘几乎是扑进了男人怀里。
这是她上一世从未有过的勇气。
林修意:“......”
扈从冬至:“......”
闻晏被香软的小姑娘撞个满怀,对方太矮,还不及他胸高。
他抬手推推她,“林姑娘?”
林宝绒闷头不动,手臂勒紧男人劲瘦的腰身,两人衣衫湿透,贴在一起更能感受对方的体温。
林修意气急败坏地拉了拉女儿,“绒绒!”
这是在胡闹什么??
当着老父亲的面,对陌生男子投怀送抱?
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林宝绒从闻晏怀里抬头,看着他精致的下巴,柔柔一笑,“九叔,还记得我吗?”
闻晏:“......”
他去哪里结识这个没张开的小姑娘啊?
可她熟络的口吻从何而来?
见他反应漠然,林宝绒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他们重归于原点,一切才刚刚开始。
勒着人不撒手,林宝绒笑着对愠怒的父亲道:“父亲常教导女儿,知恩要图报,既然这位恩公救了女儿,女儿要嫁他为妻。”
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冬至都要给自家小姐抚掌了。
可身边的老爷气的脸黑如墨,冬至低头憋笑,别说,这位恩公大人相貌属实不错。
冬至腹中墨水少,只能把全部的赞美汇成两个字:好看。
对于女儿的提议,林修意当即否决,强行将她拉过来,对闻晏笑道:“小女年幼,口无遮拦,望闻大人见谅,且不要记在心上。”
林宝绒不满,“爹,女儿十二了。”
林修意黑脸,“住嘴。”
闻晏只当是小姑娘没羞没臊的玩笑话,并未在意,看了一眼歪倒的马车,走过去,弯腰拍了拍马脖子,没一会儿,马匹腾地站立起来。
闻晏朝冬至招招手,冬至走过去,两人合力将车驾扶起来,随着车驾被摆正,挂在车顶的铃铛叮叮咚咚发出悦耳的摇曳声,摇曳在林宝绒的心头。
上一世,林宝绒也不清楚自己何时开始留意闻晏的一举一动,可即便芳心暗许,也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来说。
那时,上门求娶的人很多,她每日提心吊胆,生怕父亲看上哪个年轻权贵,将她嫁了,那时,她总是期盼着闻晏能登门提亲,可闻晏迟迟不来,他的堂侄闻成彬却来了。
最终,闻成彬成了她的噩梦,闻晏成了她无法触及的救赎。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错过闻晏!
哪怕死皮赖脸,受人嘲笑,也要与他喜结连理。
因为他值得。
闻晏修好马车,走过来朝林修意拱手,准备告辞。
话未出口,见身侧的小姑娘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不禁蹙眉,感觉她似乎有一箩筐的话要同自己讲。
“林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林宝绒心脏怦怦跳,绯霞从脖子蔓延到耳朵尖。
她不争气的害羞了。
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闻晏觉得好笑,薄凉的唇轻扯一下,朝林修意颔首,大步朝京城方向走去。
林修意诧异,这个年轻人是徒步赶来的?
那家里得多贫寒啊。
不行,绝对要断了女儿的念想。
林宝绒望着闻晏渐行渐远,脚步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前,被老父亲揪住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