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躺在三重云锦纱帐之内,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截皓腕,腕上搭着一块叠好的白帕子。
简有衍告一声“得罪”,伸出两指搭在苏晴的手腕上,仔细诊断半晌,才从椅子上站起,撂袍跪下,“启禀王爷,娘娘的脉象还算平稳,虽未有滑疾之象,但气血羸弱,需好生调养。微臣这就开上几副药方,亲自去太医院抓药。”
连千翊听完淡淡“嗯”了一声,话音里压抑着一股隐忍的薄怒,“简御医,王妃的胎是交由你来照顾的,本王怎么听说,你只开了一次药就不见人影儿了?”
“王爷,微臣冤枉。”简有衍心下骇然,拱手解释,“微臣未经通传,不敢擅自进入王府后院,还请王爷明察。”
连千翊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没有通传,你便随意敷衍,不当回事,置王妃的安危于不顾,本王可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王爷。”苏晴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咳嗽两声,轻弱的声音从纱帐里飘来,“多亏简御医医术高明,妾身服下简御医开的药,身子日渐好转,只不过,上次开的药所剩不多,还要劳烦御医再开一些才是。”
苏晴在心里一合计,不让人传御医给她把脉这事,肯定是柳侧妃从中作梗,要收拾也是收拾柳侧妃。
这个时候,她帮御医说上几句好话,能够很好地体现王妃身上宽容大度的美好光环,还能拉拢人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简有衍抬袖擦擦额角冒出的虚汗,连磕几个响头,“是,微臣遵命,这就去办。”
这位七王爷可是个喜怒无常,手段厉害的狠角色,身份又极为尊贵,深得皇上和太后宠爱,万万吃罪不起。
幸而七王妃心善,为他说了好话,不然今日甭想好了。
在心里默默把王妃的这份恩情给记住了。
连千翊神色稍缓,“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今日姑且饶过你,此事本王先记在账上,日后尔等要尽心尽力照顾王妃和她腹中的胎儿,不可有半点疏忽懈怠,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简有衍叩首不迭,“是,是,微臣定当牢记,微臣叩谢王爷大恩。”
“好了,都下去吧。”连千翊手一挥,众人屏息躬身退去。
他侧目看了一眼芷兰,吩咐道:“你也下去。”
“是。”芷兰福了福身,低头退至门边,双腿迈出门槛,将门轻轻带上。
内室只剩下冒牌王妃苏晴和连千翊这个“娃爹”。
连千翊伸手用金钩勾起一边纱帐,在床沿坐下,静静望着她,“御医说你之前动了胎气,现下有没有好些?”
面前的男人身着墨蓝刻丝团花纹锦袍,腰间束着蟠螭纹玉带,头戴金冠,容貌如玉,五官似精雕细琢的一般,清俊的眉眼间,带着点点暖意。
苏晴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低垂眼眸,把声音放柔,“多谢王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连千翊颔首,又问道:“本王听说怀孕之人容易疲累、孕吐,你可有这些症状?”
“额,一点点啦。”苏晴在脑中搜刮一下措辞,匆忙改口,“不,妾身是有些孕前反应,并不严重。”
连千翊幽深的眼眸里浮起浅薄的笑意,“听说孕妇情绪不稳,易怒烦躁,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与本王和你的贴身丫鬟说说,疏解一下,千万别闷在心里。”
“听说……”
还没完没了了!苏晴不胜其烦,面上依然维持着端庄温婉的淑女风范,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后来困意汹涌,没忍住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
“你好生歇着,本王明日再来看你。”连千翊见她困了,没作逗留,起身踏出房门。
他前脚刚走,芷兰后脚就进来,满脸喜色,“刚刚王爷走的时候,嘱咐奴婢好好伺候您呢。可见王爷并不是薄情的男人,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您和小世子的,奴婢真替您高兴。”
“嗯,我也挺高兴。”苏晴配合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里翻了个身,声音疲乏,“我先睡会儿,午膳时再叫我。”
“是。”芷兰放下帐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苏晴卸下脸上的笑容,苦恼地扶额。
一想到连千翊明天还要来,她就头疼的不行。
虽然王爷的眷顾直接跟膳房的伙食水平挂钩,她还是不太想经常见到他。
和他说话相处,时刻需要小心谨慎,担心哪里出错,惹人生疑。
还有他的那张脸,简直和连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苏晴真怕控制不住自己下手拧。
作者:王爷:啥?媳妇想拧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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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WB名:静寂月sara
第3章 心思
翌日,天光明媚,庭院里的一株海棠开了,花色妍丽,犹如美人脸上的浓胭脂。一阵暖风拂过,枝头轻轻摇曳。
连千翊偏巧赶在苏晴喝药的时候过来锦汐院。
他从芷兰手里接过药碗,修长的手指握着汤匙,舀了一勺乌沉浓黑的药汁,凑在唇边吹了吹,温言开口:“来,本王喂你喝。”
近在眼前,男人霁风朗月般的俊颜,配上温润如水的声音,让人近乎神魂颠倒。
苏晴的心律有些不稳。
原以为连千翊接二连三过来正院,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揣着的娃,但是他在看她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疼惜。苏晴摸不清他的路数,只好先按兵不动,低头含羞一笑,“劳烦王爷了。”
喂完药,连千翊端起托盘里的青瓷薄胎缠花杯子,亲自照顾她漱口,末了询问:“盘子里有蜜饯,想不想吃一颗压压苦味?”
苏晴摇头,刚想说不用,芷兰端起一小碟色泽如樱的金丝软蜜枣,奉至近前,多嘴道:“娘娘每回吃完药,都会拈一颗枣子用下。这枣子去了核,里头加了补血的阿胶,味甜似蜜,娘娘可喜欢吃了。”
连千翊唇角微弯,捡起桌上的银箸,夹了一颗蜜枣,用手虚拖着,送到苏晴嘴边,“来,张嘴。”
苏晴的脸似被火星子燎着了似的,突然热了起来,在他关怀的目光注视下,张口含住那颗蜜枣,细嚼着咽下,“多谢王爷。”
连千翊又取了一快干净巾帕,为她拭去嘴角残留的蜜渍,含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照顾你本是应该,夫妻之间不必言谢。王妃如此说,倒是与本王见外了。”
他将巾帕递与丫鬟,转身吩咐:“传话下去,让膳房多送些王妃爱吃的蜜饯和点心过来,日后王妃想吃什么,都要先紧着。”
苏晴看向他温和带笑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晃神。
这货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跟她演起夫妻恩爱的戏码来了?
说好的不受宠呢???
苏晴正思付间,站在一旁的芷兰忽然跪下,叩了个头,“王爷,奴婢斗胆,奴婢有话要说。”
不好,这丫鬟八成是想要告状!苏晴掩帕清咳一声,在芷兰抬头时,悄悄冲她挤眼暗示,小幅度摇了摇头。
连千翊眸光微闪,装作未见,抬了抬手,“你说。”
“启禀王爷,”芷兰转了转眼珠,把卡在喉咙里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而道:“奴婢想说的是……哦,娘娘今日让奴婢搀着下床走了几圈,精气神儿瞧着好了许多,但奴婢不知此举会不会对胎儿不利,甚为担心,所以想恳请王爷传简御医过来,再为娘娘诊一次脉。”
此言一出,苏晴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用猜她也知道芷兰想说什么,九成九是要吐槽膳房阳奉阴违,苛待锦汐院的伙食那档子事。
告状一时爽,这么一说,嘴上是痛快了,若是王爷听了不高兴,逐个惩治下去,可是会得罪不少膳房里面的人。
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永远是最难缠的。明里暗里树敌太多,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唔,原来如此。你起来吧。”连千翊略微颔首,接着便向外面道:“快传御医过来。”
“是。”侍卫应声,火速前往宫中,很快复命而归。
时隔一日,简有衍再次来到七王府锦汐院内室,为七王妃把脉。
“启禀王爷,王妃娘娘脉象无碍,但下床走动要适度而为,不可操之过急。待娘娘身子好些,多出去走走散心,对固胎也是极有好处的。” 简有衍跪地禀告道。
“无碍甚好。”连千翊神色松融,轻笑一声,“劳烦简御医辛苦跑这一趟。”
“王爷此言,折煞微臣了。”简有衍诚惶诚恐地叩首,“为娘娘诊脉乃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稍有懈耽。微臣连夜写了一份滋补的药膳食谱,配合安胎药一起服用,不日可见奇效。”
他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本蓝皮手抄小册子,双手呈上。
“简御医真是有心了。”连千翊从总管太监常福手里接过册子,大致翻阅一下,朗声道:“来人,赏黄金百两!”
简有衍喜出望外,赶紧磕了一个响头,砸地有声,“微臣谢王爷赏赐,王爷千岁千千岁。”
一出手就这么阔绰,那可是金子啊喂,还一百两,折算成毛爷爷有多少来着?给她该有多好!苏晴满心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