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母扯了下嘴角,轻轻抚摸玻璃,彷佛在抚摸病床上的儿子。
邵丹阳鼻子一酸,偏了偏头,看见了走来的程雁鸣以及许嘉宁。
“大姨,丹阳姐。”程雁鸣打招呼。
邵母目光落在他身侧的许嘉宁身上,她知道许嘉宁,因为邵烽不同寻常的态度,她找人调查了一番。
诚如小儿子所说,的确是正正经经的好女孩儿,不是场面上混的。
对于小儿子的婚姻,她没有过多的要求,更没想过联姻,他们家也用不着联姻了。只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就好。
只是小儿子居然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让她惊讶之余又有些幸灾乐祸,还想着总算有个人能让他碰碰壁,她这小儿子一路走来太顺当了些。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壁会碰的这么鲜血淋漓。
邵母态度很平和,“谢谢你能来看他,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许嘉宁看着她,邵母气质雍容典雅,与邵烽截然相反,不过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当年她恳求邵家父母让他们管管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权势给了邵烽为所欲为的能力。哪怕明知道他在作恶,这对夫妻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邵母还劝过她好好和邵烽过日子。
过往重重掠过脑海,许嘉宁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了翻腾而起的怒意,从邵母身上转开目光,看见了病房内的邵烽。
裹着纱布插着各种管子,看起来十分可怜。这是许嘉宁第一次看见这么虚弱的邵烽,他身强体壮,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没有,原来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一场车祸就能让他倒下,生死未卜,福祸难料。
许嘉宁以为自己会高兴,站在这却发现并没有,但是难过也是没有的。
“我可以走了吗?”许嘉宁直视程雁鸣。
程雁鸣说不出什么滋味,看一眼,还真的是看一眼,这一眼,还是他用她弟弟威胁来的。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会走。”许嘉宁面容冷淡,抬脚想离开。
“许同学。”邵母唤了一声。
许嘉宁脚步顿了顿。
邵母走近两步,“阿烽肯定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吧。”
邵母勉强牵了牵嘴角:“很抱歉,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伤害了你。你还能来看他,真的非常感谢。”
许嘉宁垂了眼,面对长辈她做不到口出恶言,面对邵家人她更做不到安慰问候,所以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听见邵母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雁鸣,你送送许同学。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邵母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许嘉宁不是心甘情愿来医院的。
*
虽然许嘉宁说了不用,但是程雁鸣还是送了送她,等待的电梯的时候,程雁鸣苦笑一声:“抱歉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谢谢。”
许嘉宁不置一词,静静看着电梯显示屏。
叮咚,电梯门应声而开,席泽徐徐出现在电梯内,电梯内外的人皆是微微一惊。
席泽瞥一眼程雁鸣,他刚刚听说了邵烽出车祸的事,那么她?
“这么巧。”席泽神色如常地打招呼。
“是啊。”许嘉宁笑了下,走进电梯。
程雁鸣紧随其后。
“过来探望一位长辈。”席泽笑着道,也是在那位长辈的病房里听说了邵烽的事。
许嘉宁礼貌问候,“还好吗?”
“老毛病,没大碍,你是?”
许嘉宁静默了一下。
程雁鸣皮笑肉不笑:“许师妹是来探望邵烽的。”
席泽看着程雁鸣,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同情,送上早日康复的祝福。
程雁鸣扯扯嘴角挤出一抹假笑,心想,要没你横插一杠,嘛事都没有,邵烽这样,求而不得是一方面,席泽这个死对头起码也是一方面,心上人和死对头凑一块了,简直是人间惨剧。
席泽看他一眼,又问许嘉宁:“待会儿有事吗?”
“没事了。”
席泽就道,“有个办公室,我觉得不错,你要不要去看下?”
许嘉宁看看他,慢慢点了下头。
一旁听着的程雁鸣心浮气躁,什么是差距,这就是,邵烽这个混蛋就会横冲直撞耍威风,让女孩子把他当年臭流氓。反观席泽一套一套的,全是套路,一套一个准。
越想越糟心的程雁鸣把许嘉宁送到住院楼门口便不接着送了,虽然许嘉宁也不需要他送。
望着并肩离开的两人,程雁鸣重重吐出一口郁气,快步返回,远远的看见枯立在病房前的邵母,心里又酸又胀。
程雁鸣走到病房前,望着里面的邵烽。
臭小子,再不睁开眼,就真的没戏唱了。
此时此刻,邵烽正在无止境的噩梦中轮回,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她推开他的手,满眼的解脱,随波而去。
邵烽觉得她甚至是笑着的。
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黑,邵烽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迎接他的是家人欣喜若狂的表情。
“宁……宁……”长久的昏迷令他的声音又沙又哑。
没有宁宁了。
许嘉宁死了。
邵烽死里逃生,昏迷一年,奇迹般苏醒。可许嘉宁没有他的幸运,她的运气,一直都不那么好。
幼年被遗弃,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遇上了活土匪一般的邵烽,被胁迫,被禁锢,被逼死。
邵烽坐在轮椅上,被程雁鸣推到殡仪馆,她的尸体一直单独保存着。
“出事后,盛叔叔要求火化了。我想着你肯定想送她最后一程。”程雁鸣拍了拍的邵烽的肩膀,“送送她吧。”
程雁鸣按着邵烽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妹她模样有些……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水里不满暗礁,尸体有些不雅,哪怕找最优秀的化妆师整理过,依旧让人不忍目睹。
邵烽已经瘦的不成人,直勾勾盯着那一片白布,面无表情。在程雁鸣想伸手时,嘶声道:“我自己来。”
程雁鸣犹豫了下,收回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眼的担忧。
邵烽慢慢伸手捏住了一片布角,手指渐渐重发抖,带着整只手都抖起来,彷佛捏着的不是一轻飘飘的布,而是千斤巨石。他抖着手一点一点掀开白布,露出伤痕累累的青白的脸,邵烽嘴唇剧烈颤抖,牙齿切切作响,喉咙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却直流,整个人都在颤抖。
悲恸的哭声回荡。
程雁鸣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那一天,邵烽赶走了程雁鸣,独自在里面待了一夜。
第二天,程雁鸣看见的邵烽骨立形销,却镇定从容的让他胆战心惊。
“马上安排葬礼,让她入土为安。”
程雁鸣:“已经在安排了。”
邵烽:“墓碑用张开放的名义立。生前,我没给他安宁,死后,”他笑了下,笑的比哭还难看,“我还她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 晚了
第71章
那一天阴沉沉的,还飘着细雨。
第一眼看见石碑的来宾多多少少都露出惊讶之色,但是都没说什么,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邵烽以及盛开泰。
盛开泰形容憔悴。失而复得,哪怕她不认他,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偶尔还能见到她,活生生,亭亭玉立的。
可老天爷连这点念想都不给他留。得而复失,失踪半年,回来的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即便这样了,邵家都不肯让她入土为安,等着邵烽醒来那一天。
欺人太甚!
而他这个父亲,却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盛开泰险些撑不住身体。他侧过脸,不忍再去那块冷冰冰的石碑。
一转眼,盛开泰就见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来,走近以后,盛开泰认了出来,是席泽。眼见着他是往这边而来,盛开泰愕然,这一年,席邵两家势如水火,尤其是席泽和邵烽,据邵烽说嘉宁出走,就是席泽暗中帮忙。
之前,盛开泰半信半疑,如今,看着手捧白百合的席泽,盛开泰惊疑不定。
直愣愣凝望着石碑的邵烽听到动静转过头,灰败的眼神徒然凌厉,刀子一般,冷冷盯着一步一步靠近的席泽。
“滚!”这一声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席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发梢上覆盖了一层水雾,手上的百合花在细雨下格外莹润晶莹。
席泽视若罔闻,举步走向墓碑。
邵烽勃然大怒,推着轮椅过去,恶狠狠瞪着他,“滚远点。”
席泽停住脚步,居高临下望着满腔愤恨地邵烽。
邵烽眼底充血,若不是身不由己,早已挥拳相向,“少假惺惺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怎么会有今天。”
“没有我,她也会走上这条路。”席泽神色冷漠,“到了今天,你还没明白,逼死她的人是你。”
邵烽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半响说不出话来,浑身力气都流失了,他靠在轮椅上,只能死死盯着席泽。
见势不好,程雁鸣上来打圆场,抓住席泽的手臂,一边打眼色一边说,“席总,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席泽挥开程雁鸣的手,“我只是想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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