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叹这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大好世间,偏从一处冒出一个黑影一跃而下,将那巨型的月亮灯砸了稀碎, 火星点燃了周遭的幔帐, 一时间火光通明。
陆沉珂:“…………”
天下第一楼出动了护卫队,全城搜捕这个进了楼主卧房还砸坏月亮灯的小贼。
陆沉珂觉得无比扫兴,下了楼去街上逛荡了。他抱着剑,提着酒壶, 边喝边赏着灯。
行至半道觉得腹中有些涨意, 便随意拐进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子,还没细想为何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唯独此地阑珊。
“你是‘龙渊陆剑’陆沉珂!”
这突兀的一声,吓得陆沉珂尿意全无,连酒意都消散了,他冷声,“你是谁?”
风动飞沙,此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陆沉珂回头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灯火下,一袭月白衫,外罩银色立领马甲,头发高束成马尾垂下两条深蓝色的尾部有流苏的系带。
少年抱着手臂,灯光洒在他清新俊逸的脸上,他梨涡浅笑,星光熠熠的眸中满是对陆沉珂的打量,“看起来还不赖嘛,配得上话本上形容的‘清风霁月,霞姿月韵’,如果能和我比试一番就再好不过了。”
陆沉珂斜眼睨他,顾自喝了一口酒,“我为何要跟你比试?”
那少年瘪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我名号并列,却未曾一较高下,多可惜呀。”
陆沉珂知道他是谁了,因他俩同时闯荡出名声,一刀一剑,又都是武林青俊,江湖上便将他俩放在一起,起了个‘陵阳双壁’的名称。两人的名号也因此受到影响,他是龙渊陆剑,而眼前的少年便是鸣凤玉刀——玉秋砚!
“你不去抓你家的小贼,跟着我为何?就只是想争一个高下?”
玉秋砚笑嘻嘻的说:“什么小贼的大盗的,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你的离渊剑厉害还是我的凤钧刀厉害!”
陆沉珂看了他半晌,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贼啊。”
玉秋砚神情有些不自然,“什么啊?”
“你衣服燎了一角,想必是刚才砸到月亮灯的时候烧到的。鬼鬼祟祟的,还把这里的花灯给灭了,我猜的没错吧,小贼。”
“哈哈哈。”玉秋砚干笑,两个梨涡露出倒是显得他那狂妄不羁表情有些可笑,他满不在乎道:“那你可想和我这个小贼比试比试?”
竟对比试如此执着?
倒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早前陆沉珂也动过和玉秋砚争个高下的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玉秋砚自己找上了门,陆沉珂动了心思,一来此地乃是陵州,也就是天下第一楼的地盘,二来玉秋砚身为天下第一楼的少主行为诡异,突然说要比试,难免让人觉得古怪非常。
陆沉珂轻笑一声:“玉小兄弟不妨约个地点,我俩三日后一战再分出个高下,如何?”
玉秋砚没有应答,而是摸了摸下巴思考。
“他在那里!给我把这里围起来!” 巷口突然围了一队护卫,为首的那人一身红衣,潋滟一张妖冶的脸。
陆沉珂识得他,他是天下第一楼的管事蓝伽,只是江湖上都知道他私下是玉簟秋的男宠。
真是看得一出好戏,一个是楼主的男宠,一个是少主,陆沉珂津津有味的退到一旁看戏。
玉秋砚冷哼一声,“就凭你也想抓我?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蓝伽自然不屑这种嘲讽,接过弓箭,拉弓射箭,一下子射过玉秋砚的身侧,擦破了他的衣袖,“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对付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恶!”玉秋砚咬牙切齿道。
陆沉珂之前也只是听人说过这位几乎囊括天下第一楼所有大权的厉害角色,身为玉簟秋的男宠,却像个男主人一样把持着第一楼的大小事务,加之蓝伽那绝色容貌,更是使他成为江湖话本上最受八卦的人物。只是陆沉珂不曾想到,这位男宠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射箭本领,还真是不容小觑。
出于不管闲事的准则,陆沉珂提着酒壶抱着剑就准备走。
他这一动,玉秋砚不乐意了,当即就扯着他不让走,“陆兄去哪里?我们还没比试呢。”
陆沉珂睨他,用眼神示意他放手,“玉少侠还是好好处理自己的私事,等处理完再来找在下,在下必当随时奉陪!”
玉秋砚不大乐意,“今日相逢乃是有缘,他日可就不一定了。不如等我摆脱这些麻烦,我俩痛快淋漓的酣战一场如何?”
被无视的蓝伽嗤笑道:“今日你可走不了,还请陆少侠不要插手我们天下第一楼的私事,不然刀剑无眼,伤了陆少侠失了和气可就不妙了。”
原本就对蓝伽没什么好感的陆沉珂一听此话更是冷漠得瞥了一眼蓝伽。
玉秋砚趁此提议道:“不如我俩比试谁收拾的‘麻烦’更多如何?”
酒壶扔到一旁的墙角砸的粉碎,只听陆沉珂答道:“善。”
蓝伽见陆沉珂不识时务,便命护卫队里的弓箭手准备,却不想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蓝伽勃然大怒,自行取了三只箭,三箭齐发,全被陆沉珂挥剑挡下。
“蓝管事竟下得如此死手,就不怕楼主责问的吗?”陆沉珂摸了摸嘴角的酒渍,这三只箭处处对准玉秋砚的要害部位,透露着杀意。
蓝伽哈哈大笑:“楼主何曾管过这厮死活,没想到当年他夜逃出府,竟然习得一身武功,自以为混出了个名声,便嚣张到敢回来撒野了。”
玉秋砚摊手,表示:“我回来只是看看我的父亲,并没有别的意思。哦,当然不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了。”
“找死!”蓝伽掏出令牌,命令道:“见令牌如见楼主,放箭!”
玉秋砚脸色凝重,他自然知道一但护卫队开始放箭,别说他跟陆沉珂两人合力突围,就是武学第一的仇紫阎在场也难以逃脱出去。
陆沉珂倒是不屑一顾,他对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他曾听闻仇罗刹手下有一使双锏的高手紫宸便是死于蓝伽之手,他倒是想试试这种情况下他能不能逃脱出去。
护卫队面露难色但迫于威压只得拉开弓箭蓄势待发,只是没有人放箭。
其中一人对蓝伽说道:“恕我等难以从命,少主乃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楼的继任者,我等虽听命于先生您,但是也绝不会轻易对少主人动手的。”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蓝伽已经用匕首将其一刀毙命。鲜血飞溅在蓝伽的脸上,显得他那张妖冶的脸更加诡谲阴翳。
玉秋砚不由得想起了昔日类似的场景,于是拍了拍陆沉珂的肩,将他拖至黑暗中,悄声告诉他:“陆兄莫要与这疯子痴缠,从这翻上去,赶紧离去。”
陆沉珂沉声问道:“我自脱身以后,你又如何?”一时酒意涌上心头,满腔热忱使得他对玉秋砚之事上了几分心。
“我自会找时机跑,我们城郊万人冢第三个坟头再会。”玉秋砚笑了笑。
“怕是你俩谁也跑不了。”蓝伽舔了舔手背上的血,眯着眼死死盯着玉秋砚,他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抽出护卫的刀,说道:“我倒是很久不曾使刀了,若是生疏了,让你死的不好看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哟,倒是让我见见世面!”玉秋砚好笑道。
这是两人间的博弈,陆沉珂没理由插手,护卫队也是沉默的退后。
蓝伽速度极快,瞬间移至玉秋砚的面前,挥刀更是掠风惊寒,风驰电掣。玉秋砚用凤钧抵挡,似是惊讶,脚步更是节节后退。
玉秋砚竟然处于下风,倒是叫陆沉珂暗暗吃惊,这个蓝伽到底什么来头,随意用一把刀就能把手持神刃凤钧的玉秋砚克制住。
刀光掠影,不下十招,玉秋砚就隐隐支撑不住,乱了步伐,被蓝伽看破招式,一招击破。
蓝伽步步杀招,似乎非要将玉秋砚一刀毙命当场才肯罢休,玉秋砚已经被利刃伤了几处,就在蓝伽砍向玉秋砚脖子的千钧之际,陆沉珂飞身用离渊替玉秋砚接下这致命一击。
虎口发颤,剑身翁鸣。
可见蓝伽这一击使上了全力,若非陆沉珂相救,只怕这时玉秋砚已经成为蓝伽的刀下亡魂了。
蓝伽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的刀身已断,纤纤玉手鲜血淋漓。他眯起眼,鸷狠狼戾的看着陆沉珂,似是记恨他此时出手帮了玉秋砚。
“走!”趁这个机会,陆沉珂扯着玉秋砚翻身上了屋顶,见蓝伽不死心还想追过来,玉秋砚从怀里掏出一瓶粉末撒向蓝伽。
红色的粉末飘散,护卫队咳嗽一片,受害最多的蓝伽更是捂住了双目,怒骂道:“该死的野种!我定要取你狗命!”
玉秋砚不堪示弱回骂道:“这话还给你,他日定取你这不男不女的狗命!”
见陆沉珂疑惑的看着瓷瓶,玉秋砚解释道:“辣椒面,厨房顺手拿的。”
陆沉珂:“…………”
两人一路狂奔至城郊万人冢,玉秋砚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第三个坟头前大口喘息。
陆沉珂仔细辨认起墓碑,只见这墓碑上书几个大字:显考沈砚府君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