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她们什么也没听到啊,就知道这位穿着上等面料服饰的老妇人是桐梓县安乐镇兴山村刘明章秀才的母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然后没有了。
自儿子成了秀才,罗氏没遇到过指着她鼻子骂的,她手指着谭振兴,“说,必须说清楚,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看我们家条件好就想巴结是不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家明章得学政大人亲睐,明年就是举人老爷,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举人老爷啊……”谭振兴捂住胸口,“我好害怕哦。”
谭振业:“……”兄弟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谭振兴除了哭还有更讨打的一面呢?
罗氏被谭振兴故作害怕又满脸笑容的表情气得脸青,要不是人多,真想扑过去撕烂他的嘴,但她不敢,怎么说她也是未来举人老爷的娘,街上动手打人多丢脸啊,她吐出口浊气,音量拔高,“谭佩玉呢,怎么着,被休回家不敢出来见人了?”本想骂点难听的话,又怕被人说言语粗鄙,硬是将那句‘不会下蛋的母鸡’给咽了回去。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听到这,总算听出点意味来,原来是旧亲家啊。
那热闹有得看。
果然,只听谭振兴道,“我长姐心善,见人她不怕,就怕她出门见到不三不四的侮了眼。”谭振兴脸上笑眯眯的,害怕众人不清楚双方关系,重新捋了捋,“这位是我长姐以前的婆婆,做人极有原则,儿子考上秀才,说休妻当天就休了,半刻不耽误,害怕我长姐想不开,还非常贴心的拿绳子绑住我长姐手脚,说实话,她真的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婆婆呢……”
贴心和善解人意被他咬得很重,在场的人好笑,故意问他,“因何事休妻啊?”
“哎……”谭振兴甩头,“我父亲端方雅正又不善言辞,不好过问后宅之事,领着我长姐就回家了,也没问句为什么。”
“你娘呢?”
“我母亲早年间就去了。”
那就难怪了,妇人和妇人好说话,男人出面像什么样子?人家估计就是看清这点故意羞辱儿媳妇呢。
“等等,刘秀才不是有娘子吗?”在场的人就住在周围,知道些刘家情况,刘秀才是进城求学的,有两个弟弟要参加院试,因此全家老小都搬来了。
谭振兴笑着解释,“哦,那是后来娶的,就是不知道是我知道的那位不?”要知道,刘明章休妻前就和城里小姐看对眼了,谭振兴问罗氏,“没换人吧?”
罗氏:“……”当时有好几个心仪明章的,谁知道谭振兴说的谁,隐隐觉得不对劲,想说两句,被谭振兴抢了先,“罢了,不管是谁,刘秀才乐意就成。”
说着,谭振兴注意观察周围人的脸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手边柴火,卖力吆喝,“卖柴咯,卖柴咯……”
罗氏没太明白谭振兴的意思,以为来找茬的吧,不成想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不像谭家兄弟的作风啊。
直到傍晚刘明章回来她都没弄清楚状况,沾沾自喜地看着院子里晒的柴火,“明章,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刘明章按着太阳穴,回想刚刚外边人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听罗氏问,她顺口道,“看到谁了?”
“谭家人,以为他们进城过得多好呢,还不是要砍柴维持生计,哼……”罗氏满脸嫌弃,亏他们还不想把柴卖给自己,她多给几个铜板还不是乖乖卖给自己了?装什么清高!
说起卖柴,谭振兴没少埋怨谭振业,又不是卖不出去,凭什么卖给罗氏,想想他就来气。
“大哥,你表现得不错,谁教你的?”看谭振兴满眼哀怨,谭振业故意找话题和他聊。
书房就他们四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谭振兴扭头不吭声,照他的想法碰到刘家人是要当街对骂的,谁知背地偷偷练习的时候被谭佩珠听到了,谭佩珠告诉他硬碰硬不行,骂输了丢脸要挨打,骂赢了也是丢脸要挨打,他问谭佩珠,总不能见着人什么都不说地走掉吧,然后谭佩珠就和他说了很多。
很多很多。
多到他还有都没说完。
“不行,明天我们继续去那边卖柴。”必须要把谭佩珠教的话说完。
谭振业:“……”
没被谭盛礼发现端倪是运气好,再去就不是巧合而是存心找茬了,谭振业望着在信心勃勃的谭振兴,心思动了动,“再碰到刘家人你不怕?”
谭振兴挺了挺胸脯,“我堂堂做人,怕她做什么?”
谭振业笃定有人在背后教谭振兴,要知道,谭振兴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透露了许多,而且处处针对刘明章的品行,冲他考上秀才就休妻,休妻后就再娶,城里读书人和他打交道就得掂量掂量。
读书人有多注重名声,刘明章就会多为人不耻。
谭振兴那番话,可以说杀人于无形。
便是谭盛礼,都逮不着他错处。
“大哥,你今天找过赵叔没?”这几日谭振兴和赵铁生走得近,谭振业猜测是不是赵铁生教他的,但谭振兴的回答让他否认了这个猜测。
“我没事找他作甚?”
不是赵铁生还能有谁,谭盛礼是万万不会教他这些的,谭振学也不会,至于谭生隐,谭振业盯着谭生隐看了几眼,看得谭生隐心头突突直跳,“看我作甚?”
谭振业摇头,“没什么。”
第47章
不会是谭生隐。
遇到刘家之事几人并没隐瞒谭盛礼,他们无心起冲突,是罗氏不依不挠,谭盛礼通达,没有训斥他们,而是叮嘱他们在外谨言慎行,莫做丢人现眼的事。
谭振兴点头如蒜,翌日砍了柴跃跃欲试地还要抄近道,谭振业拦住不让。
那番话足以让刘明章名声扫地了,如果穷追不舍,谭盛礼那边不好交差。
谭振兴只得作罢,不过走街串巷卖柴时会打听刘明章,如谭振业所言,桐梓县的几个秀才都以刘明章不耻,有了功名就不顾夫妻情分,抛弃糟糠,德行有损,与其为伍,难保他日不会被刘明章陷害,由此,俱疏远了刘明章。
虽说这样,谭振兴犹不解气,还是太便宜刘明章了。
他长姐顶着下堂妇的名声再难嫁人,刘明章不过损失了几个朋友,比较来看,还是他长姐更惨。
不服归不服,私底下不敢偷溜出去找刘家人麻烦,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以防中暑,他们进城卖了柴就得回家,夏季雨水多,若那几日暴雨,他们要在家抄书,谭盛礼放在书铺的《周髀算经》卖得好,为谭家挣了不少钱,加上买宅子剩下的钱,再买个大点的宅子都成。
当然,关于钱财众人都不敏感,除了谭振业,他给谭振兴出主意,让谭振兴探探谭盛礼的口风,想买宅子就趁早,早在院试前。
要知道,宅子是否值钱,与风水息息相关,而风水好坏,则看里边住的人,院试前买个宅子,等他们考上秀才后就卖掉肯定能卖不少钱。
话说的在理,谭振兴却有疑虑,“你怎么不去?”
既是为家里好,谁去说效果差不多,谭振业为什么怂恿他去?吃过亏,谭振兴分外警惕,“莫不是又挖什么陷阱等着我的吧。”他仰起头,满脸倨傲,“我不去,要去你去。”
就谭振业满肚子坏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长子,你出面更合适。”
谭振兴哼哼,在谭盛礼面前可没长子次子的分别,只有听话和不听话的,“不去。”仔细算算,他好几天没挨打了,不能去,去了没准父亲就想起好几天没打他而打他怎么办。
“大哥,你……”谭振业上下端详谭振兴两眼,好像自从刘家那件事后,谭振兴变聪明了,竟然不上当了,他想了想,道,“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咱家日子不差啊。”谭佩玉见天的变着法子煮好吃的,夏天食欲不好,谭佩玉又去跟人学做了解暑的甜品,唯恐他们瘦了半点,比起寻常人家,他们家日子算不错了,知足常乐,谭振兴觉得不能奢求太多,故而他很满意。
谭振业低头,“那是靠卖书得来的,若没有这笔钱,咱家会怎么样?”
“我们不是天天砍柴卖吗?”
“卖柴能挣多少?大哥,不为咱们,你得为长姐和小妹想想吧,将来她们嫁人,是不是该置办嫁妆啊,咱们读书,她们日日操劳,难道要她们步舅婆的后尘吗?”谭振业嘴里的舅婆就是留了夫家聘礼给谭家买田地的那位,哪怕时隔多年,到现在父亲提起那位舅婆都会难过,许是为了补偿谭家姑娘,父亲待佩玉和佩珠极好,连汪氏父亲都未曾同她冷过脸。
谭振兴有些纠结,“为什么非得我去?”
“你是长子。”
谭振兴怀疑,“真的是这个原因?”
“是。”
好吧,谭振兴硬着头皮去找谭盛礼说了此事,依照谭振业吩咐,没有说买了过段时间卖掉挣钱的事,只说碰到卖给他们宅子的人,那人问他们还买不买宅子,城里有几处宅子降价了,买过手给谭佩玉攒着做嫁妆,以为会挨打,岂料谭盛礼不仅没打他,还表扬了他,并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