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你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她无奈的把面端到桌上,“快糊了,赶紧吃吧。”
有君舔了舔唇,坐下就猴急的举筷开吃,待见了底,他才眼珠一转,“不对,你为什么突然送面给我吃?有情况!”
她双手托腮,手指在脸上弹起琴来,“是是是,你再猜一下。”
“干嘛!”他环起臂思考,陡然抬头望向她,“哇,不是吧,你想让我跟着伯父搞事啊!”
“是啊,”她大大方方的承认,“我想过了,你若是失败,我们陪着你,你要是能成功,那我们便是以一个国家之力在对抗七星阁。呐~”她凝望进他的眼睛,“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一把大的?”
她的眼睛明亮又澄澈,担忧中又夹杂着希望,有君心中知道,恐怕就连她都不能确认这次会不会成功。
万一失败,这可是要杀头的,而他是多么惜命的一个人啊!
但她只是这样望着他,他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要烧起来,他砰的站起,“玩!为什么不玩?”
若是真当死了,四舍五入,也是和她同穴,又有什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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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无寒第二次拜访的时候,他们达成了同盟,子奚亲手写下了这条消息,传给了阁主。
阁主接到消息后便望向建木,赞道,“此子真是聪明绝顶。”
建木沉默了会,“他少时便是如此,常常举一反三。”
阁主唇角一翘,“如此,便配合他们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有君成为新帝的场面了,只要一想到宣布灭佛的皇室后裔却恰恰是虔诚的伽耶教徒,便觉得既讽刺又痛快。
于是从这一天起,北部出现了一只罕见的大龟,背上竟有几个大字,乃是“天子失道,社稷将乱”,皇帝好不容易压下;过几日南边又捞上一条大鱼,鱼腹中同样是这几个字。
百姓何其迷信,更何况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正当此时,有君又冒了出来,声称自己乃是先皇血统,现在的皇帝不仁不义,当年鸠杀了先皇,又想将他赶尽杀绝……
江无寒暗中操作,登时人证物证俱在,人人皆认了有君的身份,百姓皆暗中窃窃,难道就是因为皇帝的这些举动导致他“失道”?
结合之前北部的蝗灾,南部的饥荒瘟疫,此事一时间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少人自己说服了自己,错不了了,这还有假,不是皇帝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不用有君呼喝,这些人便用脚投票进了他的阵营。
而阁主和江无寒也同时发力,朝中既有伽耶神信徒,又有与皇帝政见不同,早有嫌隙的官员,这些人人数不少,也纷纷站到了有君这头。
在皇帝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这边就已经陷入了颓势。
他心烦意乱,摆驾去找思邪,“爱妃,爱妃……”
思邪早便不耐烦与他周旋,见到这老匹夫又皱着一张脸来寻她,又想起之前风闻的那些事,忍不住挑眉,想起当初跟学尔说过的话。
“皇上,你过来啊。”她朝他勾了勾手,他眉开眼笑的朝她跑了过来,“爱妃今日……”
“噗”的一声,皇帝不敢置信的低头,望向插入腹中的那枚短刀,“你!为何杀我!”
“想杀就杀,还要选日子吗?”她拔出刀柄,几滴血液飞溅到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望向他的眸光中只有冷酷,宛若玉面修罗,人间罗刹。
皇帝呜咽了一声,不甘的倒在地上,思邪借着他的皇袍擦干净手,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开宫门,迎新皇!”
作者: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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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沉船
七星阁中,阁主撑着头侧卧在软榻上,建木呈来了有君即将登基的消息,他挥了挥手,攸然坐起。
身上的黑袍如流水般落下软榻,他睁开细长的眼睛,凝向建木的方向。建木的头上已然出现几根华发,他拍拍身边的座位,“建木,过来与我同坐?”
建木像是充耳不闻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便站起身拱起了双手,“一晃眼,竟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赤着足往前迈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半转脸,“你是不是很恨我?”
“建木不敢。”
“不敢……”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若是以前的你会怎么回答?”
建木沉默的垂下头。
一阵疾风穿过窗户,于瞬间显露了他隐于袍下的瘦削身材,他闭上眼睛,有一瞬感到孤寂。
莲赞还是建木虽是近在咫尺,与他却像是远如天涯,这让他感到一股透骨的冷意。
他转动脸庞,望向头顶炽烈的太阳,眼前恍然出现多年前接受灌顶的那一幕。
彼时他赤着上身,双手合十,唱着经盘坐在蒲团上。他周围围了一圈边行边唱经的僧人,而他面前则站着一个法师,“佛子,低下头来。”
他依言俯低头颅,清凉的圣水洒在他的头顶,却犹如一汩滚烫的水,一把尖利的斧破开了他的头颅。他于刹那间开启了天眼,洞悉了无数真理,又像是穿越了五行三界,看破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当时他魂飞体外,自知已然轮回九世,此际功德圆满,正欲“飞升”,却觉足底如陷泥潭,竟是动弹不得。
为何?
他福至心灵,举起了自己的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这才想起来,他唯独在此生犯了杀孽。
他的魂灵又附回自己的肉身,过往的种种神通重归他的掌心,周围的僧人齐齐跪地,尊称他为“活佛”,他的睫毛轻颤着睁开,彼时只有他一人知道,他身为佛子,已然堕入了修罗道。
久远期待的一件事终于完成,他却奇异的感觉到一丝空虚,心更是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落到实处。
“建木,”他回转身体,“你随我一道,去亲眼目睹有君登基如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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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君这天终于黄袍加身,被拱卫着登上王座。他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没想到心头却像是压上一片乌云。
身上的皇袍像是有千斤之重,他被拘着不能做大表情,只能恭顺而安静的端坐,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坐在这上面的人究竟是谁呢?是本朝的新帝,是皇族的后裔,是江无寒和阁主手下的提线木偶,却唯独不是真正的他。
若是以他的本性,此时早便架起了腿瘫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听着大臣们打机锋,然而他现在却得眼观鼻鼻观心,着实无趣。他忍不住下撇了唇,当皇帝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
他不由自主的转移视线,望向伪装成宫女的学尔,她先是踮着脚一脸新奇的四处张望,又在快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收回视线,毕恭毕敬的站直身体,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做贼似的抬起头来,看得他忍不住翘起唇。
幸好,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
等结束之后,他还未到后殿,便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走进一瞧,翠奴正甩开膀子大吃大喝,嘴边落下不少食物碎渣,脸颊也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吃食,一张嘴简直不够她用;思邪大马金刀的坐在座位,一边列数在后宫的诸多麻烦事,时不时抽上一记空鞭泄愤。
知愠冷着脸擦刀,时不时烦闷的掏掏耳朵,眉尖皱得死紧,显然是觉得吵得厉害;子奚淡笑着喝茶,时不时翻上一页书,再吃一些旁边的零嘴,悠闲又惬意;学尔则撑着下巴,佯装感兴趣的应和着思邪,再时不时给翠奴递水,免得她咽到,也是很忙了。
啊~这感觉还真是该死的熟悉!他跳着脚跑进去,身后的内侍大声嚷嚷着不合规矩,去你的规矩吧!
他先是挤到翠奴旁边抢了个鸡腿,又用油乎乎的手夺过思邪的鞭子抚了抚,再扔还给她,然后踹了脚知愠,再泼湿了子奚的书页。
学尔抬起头望向他,他摸摸鼻子,良心保证,“嘿嘿,放心,你最安全!”
其他人皆危险的瞪起眼睛,“略略略!”他做了个鬼脸,腾的在桌上翘起了腿,“打不着,打不着!”
“你找死!”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冷淡的响起,“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众人皆是一惊,立刻停战,齐齐跪倒,“见过阁主。”
阁主望向有君,本以为大仇得报,心中该是很痛快肆意,然而他细细审视,却觉得心中一片平静,反而有一丝百无聊赖。
他不禁望向天穹扪心自问,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或许他就是太满足了,原先那股支撑着他的强烈念想一旦消失,他的人生就变成了无尽的虚无。
不,不对,他心念疾转,想起还有一事至今未能如愿,这个愿望像是一把火骤然在他心头燃烧,很快火势雄雄,像要燃尽他的生命。
“有君,我要你去寻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将他们送到一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