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被秦玄穆指定来审讯。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浑身是血的女细作,问道:“你的真名叫颂恩?”
面前的男子年纪很轻,容貌生得也俊朗,实在不像是能胜任这份职务的人,但颂恩很关心燕国的朝堂,知道江绪的表妹是淑妃娘娘。那淑妃很得秦玄穆宠爱,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这江绪也得到了重用。
想到闵锡林的丑态,颂恩心想,恐怕这皇帝也不如传闻中的英明,许是与那先帝一样。
颂恩做出痛苦的样子:“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在马暹国遭人欺凌,所以才躲到燕国来。”
“遭人欺凌?”江绪扬眉,“兵营厨房里的那些东西我们都搜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叫震天雷,对吗?”
“不是我的。”颂恩叫道。
“那是你父亲与弟弟的。”
“不,也不是他们的。”
江绪见她极力否认,喝道:“你是还没尝够苦头吧?来人!”他盯着她血淋淋的手指,“给我继续……”
颂恩发出一声惨叫:“不,不……我招,我招。”
江绪淡淡道:“早该如此。”
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颂恩看在眼里心里不屑,身子却缩成一团:“那些震天雷是用来刺杀你们的皇帝的。听说他每年都会去兵营检阅,我们是想趁机炸死他……谁让你们燕国总是欺负小国,经常叫他们朝贡,我们马暹国早就看不过眼了,如果弄死你们皇帝,别国自然对我们马暹国刮目相看,到时我们就能联合他们。”
马暹国确实有此种历史,江绪问:“这些震天雷是谁做得?”
“是我父亲,”颂恩求饶道,“这位大人,我都说出来了,你能否放我们一条活路?”
江绪冷冷看着她:“你在做梦吧,犯下此罪,不五马分尸已经是你的运气。”说完站起来离开。
果然是个草包!
颂恩的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
牺牲她与父亲弟弟,没什么,只要能让燕国皇帝放下戒心,重启他们的计划就行。
江绪走到屋檐下,捏了捏眉心。
“这女细作绝不会供出实情,依下官看,他们是已经商议好要断腕了,”他问万渊,“万指挥使,另外两个细作可招供?”
“不曾,实在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口,我都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万渊叹气。
“不如下官去禀告皇上吧。”
万渊求之不得。
江绪立刻去往皇宫。
听完对三个细作的审问过程,秦玄穆道:“你的判断不错,故意让女细作开口,是想让我们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毕竟是女人,挨不住酷刑。可既然能当细作,男女又有何不同?他们是要再次隐匿了。”
始终没有问出其他震天雷的下落,江绪请罪道:“请皇上责罚。”
明明是让万渊也去的,结果他却没出现,秦玄穆轻嗤声:“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顿一顿,“你起来吧,朕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这些细作是不容易对付。”
江绪道谢之后站起。
“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秦玄穆沉吟,“你觉得呢?”
江绪道:“还得有个诱敌之策。”
“这不难。”秦玄穆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难得看到震天雷,朕也想见识下它的厉害。”
江绪一怔,随即就明白了:“皇上圣明!”
他居然猜出来了,秦玄穆暗道,这江绪果真聪慧,做个郎中倒是有些委屈了,此事之后该再晋升,想着脑中突然又冒出烟火一事,算了,还是继续当个郎中吧,谁让他不说实话——明明知道宁樱喜欢烟火,竟然称不曾注意。
他该不是……
秦玄穆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呢?硬是把杂念给甩开,然后与江绪道:“你出宫后去刑部一趟,命他们明日把细作斩首示众。”
刑部得到命令之后照办,京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日,杨家一家围坐用饭。
杨夫人听闻此事,与丈夫杨振韦道:“那马暹国的细作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藏在京都。相公,你可知他们的来意?”
似乎是要炸死皇上,但杨振韦不与妻子细说:“逮住杀了就成。”
“是吗?”杨夫人悄声道,“我听说是要行刺皇上……可是真的?”外面都在这么传。
杨振韦道:“大差不差。”
杨夫人忽地又叹气:“说起皇上,也不知雪琼如何了。不知不觉她已入宫三年,可这位份吧,还是昭仪,反倒是宁家那个姑娘扶摇直上,做上淑妃,马上还要诞下龙子。”
杨振韦听得心烦,之前女儿的信他已经收到,称她与淑妃有嫌隙,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
女人都是心胸狭窄之徒,果真如女儿所说,恐怕这淑妃生子固宠之后,是会对付她,甚至对付他们杨家。
可怎么帮呢?
杨振韦沉思着,然后突然想到了闵锡林,闵锡林大意找了女细作做姘头,被利用,但他内心是忠于皇上的,可结果如何,立刻就被削去官职,流放三千里,如果……
一个念头在杨振韦的脑中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感觉脚下的地狠狠震动了一下。
杨夫人叫道:“出什么事了!”
杨振韦吩咐随从:“去外面看看!”
这日的午时,不止他们,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被惊动,后来才知是细作在兵营里埋的震天雷。
这种东西,谁也不知是什么威力,皇上出于好奇命人点燃了试试,结果竟把兵营驻扎的地方炸毁,甚至还使得一些兵士弄伤。听闻兵营里乱糟糟的,许多东西都被炸得七零八落。
消息传到巴裕耳中,他嘲讽的笑了笑:“这燕国的皇帝真是井底之蛙,连震天雷都不知!”不止如此,还很愚蠢,把颂恩三个斩了,也就代表信了她的话,不再查下去。
“是啊,他怎么不在宫里点呢?能把他的龙椅都炸飞。”
细作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露出悲伤之色。
“别伤心了。”巴裕把脚踩在凳子上,“颂恩一家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以后一定还能找到机会,到时定要让他们全军覆灭!”
上元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花灯,光明可比白昼。
廖清妍坐在摘星楼的三楼,看似是在观灯,实则脑中想的是马暹国细作的事情。
前世秦玄穆并没有把细作砍头,而是顺藤摸瓜,把那一伙人一网打尽,但最后时刻还是很危险,听父亲说,差点就在城内把震天雷点燃。可这一世,他在计划什么,竟然还自己引燃了震天雷?
廖清妍越想越糊涂,可不管如何,把那主谋揪出来是至关紧要的。只要她在桃花胡同发现这个人,告知秦玄穆,他就能再次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廖清妍寻个借口,偷偷下楼。
摘星楼这日的座位都被名门望族给包了,二楼好些公子哥儿,齐湛来之前就看到廖清妍上楼,此时又发现她的身影。
往下看,只见廖清妍鬼鬼祟祟的往一个地方而去,忽地想起那天她女扮男装的样子。
心头一动,他起身跟上。
桃花胡同也很热闹,廖清妍站在胡同口,假装看灯,借机打量从店铺,从民居进出的百姓。
剩下的细作都是男人,廖清妍专注的盯着。
后背突然有个人敲了敲她肩膀,廖清妍吓一跳,转过头发现是齐湛,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你想吓死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齐湛扬眉,“你在干什么?”
亏心事?廖清妍心想,她做得可是好事,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绝对谈不上亏心。
“我不在做什么,”她目光闪烁,“齐公子你快走吧,别影响我观灯。”
桃花胡同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在此观灯不好吧,齐湛道:“你不记得上次受伤的事情了?”
廖清妍嘴唇紧抿。
“万一……”
“不,我这次会小心的。”她只观察,不会随便进入店铺。
可她的容貌会引来危险,齐湛皱眉:“你怎么连丫环都不带?”
真是多管闲事,廖清妍恼火,脱口道:“齐公子有这功夫,不如去关心下你的表妹吧。”那个病痨鬼,应该已在来京都的路上。
齐湛一怔:“你怎知我有表妹?”
“谁不知道你齐大公子的事情?”
“……”听她口气很不好,齐湛也有点生气,怎么说他上回也替廖清妍解围了,这次也是出于关心,可廖清妍竟然不领情。他差些想走,但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群,深吸一口气,“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把那日的事情告知廖夫人。”
廖清妍没想到一向温吞吞的齐湛还会威胁人,一时呆住。
就这功夫,齐湛扣住她手臂,将她带去别的街上:“这桃花胡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廖清妍抽出手臂,“劳齐公子操心,我不看行了吧。”
“站住!”齐湛在她身后道,“你要不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还是会把此事告知廖夫人。”
“你以为我娘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