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宫女起来:“宁婕妤可好些了?”
“好些了,奴婢这就去叫醒主子。”
太后道:“不用,让她睡着。”
秦玄穆眉头拧了拧。
去内殿的路上,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花木,只见真的种上了茉莉花,有些长得很高了,而兰花早已经凋谢。
他差点要离开。
太后却盯着他:“不知宁婕妤病了是否又要瘦上几斤呢,真是可怜。”
秦玄穆保持沉默。
来到内殿,他们走到床边,果见宁樱未醒,原本很白的脸有些发红,好像桃花的色泽。他瞧了一眼,不知为何就想起她醉酒时的样子,她躺在床上好像是格外的娇小,明明站起来并不矮。想着,秦玄穆背过身:“母后打算看多久?”
太后道:“等她醒来。”
秦玄穆语气很冷:“朕还要去文德殿,最多待一盏茶的时间。”
这孩子怎么这么无情?看到宁樱这样不心疼吗?太后心想,该不是真的不喜欢宁樱了吧?
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了。
秦玄穆不想再看着宁樱,转去侧间。
映入眼帘的是靠墙的一排书格,书格不大,不过一手宽,上面齐整的摆着些书,他很快就发现了那本《周氏兰谱》,心里像被刺扎了下,目光下意识就往别处看,在书格的最边上有一本《九域志》。
那是舆图,秦玄穆有些惊讶,伸手拿下来。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也有批注,宁樱全看完了,他在下方又找到了一本《北梁地理志》。
宁樱竟然喜欢看舆图吗?
秦玄穆弯下腰,又仔细的察看书格第二排的书,发现还有一叠宣纸折着塞在里面,他抽出来一看,顿时明白了一切。
每一张宣纸上都画了一座城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宁樱是想画《万国全图》。
只是,连大燕官员都花费数年没有完成的事,她怎么可能完成得了?秦玄穆拿着宣纸,让柏青把红桑叫来,询问道:“她何时画的?”
刚才秦玄穆去了侧间,红桑不敢跟去,没料到是发现主子画的舆图了,急忙道:“主子入宫前就画了,画了好几年呢。”
四年多吗?
他登基时命官员画的。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时他的这道圣旨,许多官员都不赞同,觉得费时费力,纷纷反对,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更了解大燕,想要了解大燕之外的世界,想要大燕变得更为强盛,他不想做井底之蛙,所以一再坚持。
可宁樱竟能理解他吗,在四年之前……
他把宣纸重新放了回去,然后与红桑道:“若告诉宁婕妤,朕要你脑袋。”
红桑吓得跪下来:“皇上,奴婢绝不告知。”
秦玄穆又走回内殿。
宁樱此时刚刚醒,见到秦玄穆吓了一跳:“皇上……”太后没跟她提起,怎么他也在这儿。
太后见机就道:“皇上也很担心你。”
骗谁呢,宁樱心想,肯定是太后想方设法把秦玄穆拉来的,太后这些天不就打得这个主意吗?她垂眸道:“只是小小的风寒,竟让太后娘娘与皇上如此挂念,嫔妾心里十分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太后拍拍她的手,“你得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听你弹琴呢。”
“是,”宁樱暗暗叫苦,“嫔妾实在不敢耽误娘娘与皇上的时间。”
再待着也确实不合适,太后笑着道:“你好好歇息。”便同秦玄穆离开了。
路上,太后问:“你后来怎么又过来了?还当你直接回了文德殿。”
秦玄穆道:“总要等母后一起走。”
是吗,但愿是因为宁樱。
太后苦口婆心:“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真心歹心吗,玄儿,宁婕妤是真的难得,你不想想别的妃嫔,哪一个像她这般敦厚……”
滔滔不绝,秦玄穆难得的没有打断太后,听完之后道:“儿子知道了。”
他确实知道了。
宁樱不是不喜欢他,是太过喜欢他,为他做了许多事,所以那次挡箭之后,自己的冷淡叫她伤心了。那日他去探望她,不过才说了三句话,不曾想了解她,也不曾真正的关心过。
她为此在跟自己赌气吧,刻意不用他赏的东西,秦玄穆嘴角翘了翘,但她心里肯定还是喜欢他的……四年前就画舆图了,她喜欢上他,应该更早,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他这些天心里藏着的郁气忽然一扫而空。
作者:手滑。明天有事本来想放存稿箱定时发的,结果不小心直接发了,三更了啊,所以明天没更新了哦。。
宁樱:你想多了!
秦玄穆:嗯,你继续装。
宁樱:……
第23章
红桑端药来给宁樱喝。
几个宫女围在旁边,都笑得很开心。
宁樱就怕她们胡思乱想,整天动些没用的脑筋,泼冷水道:“一看就是太后的主意,真当皇上想来呢?都别做梦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月桂的脸色立刻就暗了。
这些天太后的心思是很明显,而皇上确实不为所动,不然今日过来也不会撇下太后一个人看着主子。
只有红桑知道皇上发现了什么,但她不敢说,脑袋要紧。希望皇上看到舆图后,对主子能多怜惜。
因为金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中最为精妙的,药也是用得最好的,宁樱很快就痊愈了。
这日廖清妍又来了宫里。
“上回用宁婕妤画得画做了风筝,拿出去个个都眼红呢。”她依偎在太后身边,“姨母能否请她过来?我要谢谢她。”
太后当然依她。
琥珀便去棠梨殿请宁樱。
到了永安宫,宁樱行过礼之后,廖清妍笑着道:“我刚才跟姨母说风筝的事儿呢,真是辛苦你了。”
“无事,我平常也会画着玩,谈不上辛苦。”
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廖清妍觉得宁樱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不然怎么能画得如此漂亮,她跟太后道:“姨母,我想听宁婕妤弹琴,行不行?”
“当然行,只怕你听得痴了。”
“听痴了才好呢。”
太后笑,看向宁樱:“随便弹一曲给她听听吧,让她自惭形秽。”
廖清妍嘟起嘴:“姨母,你这就看不上我了?”
两个人十分亲昵,难怪太后想让廖清妍当皇后,一来是对廖清妍的喜欢,二来,这始终是她的表外甥女,如果嫁给秦玄穆,又生下孩子,那与贺家也有了一些真正的血脉联系。
宁樱道:“嫔妾弹一曲《长清》吧。”
“光是名字就很动听。”廖清妍托起腮。
她手指抚上琴,一阵悠扬的声音随之而起。
仿佛在夏日里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廖清妍闭起眼睛,感觉自己是坐在了河边,脱了鞋袜,把脚放入水中,说不出的惬意。
耳边有风声,也有蝉鸣。
她浑身都觉得很舒服。
一曲终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太后道:“怎么样?”
廖清妍睁开眼睛,惊叹道:“闻名不如一听,我觉得我都能看见这首《长清》了,难怪姨母夸你。”
“何止是我夸,玄儿还赏了她一把‘九霄’呢。”
廖清妍一愣。
“‘九霄’是把前朝的名琴。”太后解释。
其实廖清妍不是惊讶这把琴,而是这件事,印象里她不记得有此事,可能是因为宁樱摔断腿的关系吧?这一世,她的腿好好的,是以秦玄穆才听到她弹琴?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不过只是一把琴而已,秦玄穆又没有看上她,廖清妍展露笑容:“可惜我没有带什么好东西,不然我也想送呢,宁婕妤的琴艺是该配把好琴。”
太后揶揄道:“你就光想着送东西,怎么不想着自己也学一点?”她以前就希望廖清妍学琴。
“我怎么学,我可没有这样的名师……”说着灵光一闪,廖清妍道,“姨母,不如我拜宁婕妤为师吧?”
宁樱身子一僵,暗道这是在说笑吧?她可不想教她。
太后听了却非常欣慰:“我怎么就没想到?难得你愿意,实在太好了!”
“以后我学会了也可以弹给姨母听呢。”
“说是这么说,但学琴不是儿戏,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学十年都学不会。”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宁樱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插嘴道:“太后娘娘,这恐怕不太合适,凭廖姑娘的身份大可以找个京都的名师,嫔妾从未教过别人学琴,没有经验,怕耽误了廖姑娘的时间,还是另外……”
“没教过不正好学学怎么教吗?”太后笑了,“你不必紧张。”
“是啊,宁婕妤,你弹得琴曲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别人望尘莫及,我只想跟你学。”廖清妍心想,如果拜了宁樱为师,以后更有借口入宫,到时候就能时常见到秦玄穆。
宁樱头疼。
太后看出她的为难:“你可是怕清妍任性?我同你保证,如果她不听话,我必然会教训她,你不用管这么多,如果教不好我也不会说你一句。”又揶揄自己的外甥女,“她可不像你这么有天赋,也就是试一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