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淑瞥了一眼甘棠,见丫头正颤巍巍地重新爬了起来,她便吩咐:“快来收拾包裹妥当,叫乘云来给萧大人送了出去。”
“是。”甘棠闷声答应,一脸颓丧。
——得!别说赚,这次连本儿都没捞回来,五十两银子就这么飞了!
李持酒见他们“谈成”了这笔“买卖”,才笑道:“有趣,萧大人若是叫人鉴过了,也告诉我一声儿,让我见识见识。”
萧宪颔首道:“嗯,少不得还来烦扰少奶奶。”
李持酒瞪向他:这人什么意思?如此明目张胆惦记他的夫人?
萧宪却又看向东淑:“事情已经妥了,我也该告辞了。”
他面对李持酒,随口噎人,甚是自若,此刻对着东淑,却有些艰于言辞了,认真想了想才说:“等我们老太太身体大好了,兴许会请少奶奶过府坐坐,到时候请不要推辞。”
东淑眼睛一亮,有些惊讶,也有些下意识的喜欢,立刻说道:“当然!”
萧宪看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便一笑点头,沉声道:“不要送了,保重身体。”
又对李持酒道:“镇远侯也留步吧,好生养伤。”
轻飘飘的,这句却像是上一句的附赠品。
说完这句后,他转身出门去了。
东淑望着他的背影,身不由己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竟舍不得他离开似的。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给李持酒一把拉住了:“人家说了叫你不用送,你这么殷勤做什么?”
东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又开始了暗暗潮涌,连眼圈都发红了。
李持酒打量着她的神情,自然看出她那种绵绵的不舍,他心中微震:“你……”
这时侯萧宪早出门去了!东淑竟有些黯然,她闭上双眼低下头去,轻轻地叹了声。
“喂!”李持酒实在是忍无可忍,“你什么意思!”
东淑听见这声,才总算回过神来。
李持酒皱眉道:“你眼里还有我吗?”
东淑道:“侯爷怎么了?”
李持酒道:“你跟萧大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才见过几次,居然就……亲亲热热的,当着我的面儿居然丝毫也不避忌,当我是什么?”
东淑道:“我不懂这话,我跟萧大人做什么了?”
李持酒道:“你、你竟问我?”
东淑又叹了声:“侯爷既然回来了,这就好。只是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未免不能伺候,只是太太那边儿,或者小阮跟两个姨娘那边,都盼着侯爷呢,您不如过去瞧瞧……”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外间是甘棠道:“孙姨娘跟王姨娘到了。”
两个姨娘原本早想来的,只是听闻萧大人在此处,不知如何,所以不敢冒头。
等萧宪前脚走了,她们才忙不迭跑了来。
此刻见了李持酒,便忙上来行礼,孙姨娘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说道:“侯爷总算回来了,妾们担心欲死,啊……您的脸受伤了!”
王姨娘也体贴的说道:“早听说侯爷无恙,妾就叫人熬了参鸡汤,还有侯爷爱吃的云腿……正好给侯爷补补。”
因为上次给东淑训斥过,让她们长进些,所以两个姨娘也非常的卖力。
东淑看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心里略觉满意,就看向李持酒:“侯爷是不是还没用饭,她们这样上心,且先去用一些吧。”
李持酒看看两个狐狸精,又看看东淑,忽然嗅出点什么似的。便道:“确实饿了,把东西送过来,少奶奶身体欠佳,我便在这屋里跟少奶奶一起吃。”
东淑听他说“确实饿了”,还觉着孺子可教,听到后面一句,脸色就有点变。
李持酒瞥她一眼,看两个姨娘还在发呆,便道:“愣着做什么?”
两人吓得急忙退了出去。
东淑看她们的战斗力如此一般,实在大为失望。
但是倒不能苛责姨娘们,毕竟不是她们太弱,而是对手实在太强横了。
东淑叹道:“侯爷何必自找不快,若还过了病气给您,如何是好。”
李持酒道:“你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若怕过了病气,还早休了你呢。”
东淑回到桌边,缓缓坐下。李持酒在她对面自己解开衣裳,低头不知打量什么。
正甘棠进来说道:“外头乘云传话,说那两个太医要给侯爷看诊了,还说药该换了……”
李持酒不耐烦道:“过会儿再换,死不了人。”
东淑本没理他,只听了这句蹊跷,又看李持酒侧身对着自己,窸窸窣窣不知在干什么,她就悄悄站起身来,往旁边挪开几步。
假装去扶桌上花瓶的,东淑微微侧头看过去,冷不防却看到一角血淋淋的衫子。
东淑的手猛地一抖,那花瓶给她一撞,滴溜溜地转了转,直直地要摔了下来。
正在这时侯,李持酒蓦地起身闪过来,他一手沿着衣襟,一边探臂将花瓶掐住。
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东淑身上,只隔着两三寸,东淑的目光从他颈间往下,在那没有掩紧的中衣底下,看到了若隐若现的那些狰狞的伤。
第40章
李持酒身上的伤多半都已经止了血, 只是有两处格外狠的还是不太妥当。
按照他的情形来说, 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昏迷不醒卧床不起了。
可就算是镇远侯,从宫中出来后, 本该安安分分的去躺着休养, 他偏没事人似的东走西走,又在东淑跟萧宪跟前挺了半天,那身上的伤口有的便绽裂了,流出血来,身上未免有些湿嗒嗒的,很不舒服。
李持酒便解开瞧了瞧, 见血殷到了腹间, 便不耐烦地拿着中衣当帕子擦。
如今两个人相隔咫尺的站着, 东淑瞧见他身上的伤痕, 鼻端也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跟药气交织。
她有些不敢相信,呆看了片刻, 望着那血肉外翻的样子,忙紧紧地闭上双眼。
其实东淑也是担心李持酒出事的, 所以才不顾什么规矩,抛头露面地主动去找萧宪,无非就是怕那内侍司真的是剥皮司,要了他的命去。
可一来她的心神因昨儿在萧家的遭遇而有些恍惚,二来,在镇远侯进门的时候, 东淑见他举止如常,只是脸上有一道疤痕……这对她而言便是阿弥陀佛了。
东淑满心以为,李持酒无恙。
哪里想到这些伤都藏在衣裳底下。
她毕竟是个打小娇养的闺中女子,就算是江雪也从不曾见过这些,一时心肝都颤了起来,脸上也更白了几分。
李持酒就站在她的身前,近的足够能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正有些莫名的心荡神驰,却见她紧闭双眼雪白着脸,隐隐地还有点发抖。
镇远侯一怔,便了然地问:“怎么,吓着你了?”
东淑无法出声,更加不能细看,过了半天,才颤声道:“怎么、怎么会……”
李持酒把里衣的带子稍微系了系:“那种地方自然不是好去的,不是说就算不死也要剥层皮嘛。”
东淑低呼了声,似乎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她非但看不得,也听不得这些话。
李持酒看着她惊慌胆怯的样子,笑道:“怎么你也跟萧尚书似的,你可别晕了……可知昨儿晚上在宫内,他看见我这情形,这么大男人居然就腿软的晕倒了。”
想到萧宪刚刚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样子,李持酒也很乐意顺便踩他一下。
东淑听他提起萧宪,想到萧宪带笑的眸子,心里才有几分镇定下来。
同时她也发现自己跟李持酒站的太近了。
东淑的目光总是不小心就会撞到他身上去,尤其是看到有些伤,以及血渍,总让她有种汗毛倒竖不寒而栗的感觉。
若说晕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侯爷……”东淑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身后就是搁花瓶的柜子,如今李持酒的一只手还捏着花瓶压在柜子顶上呢,可偏偏这个动作,看来就如同他伸出手臂将她拢着在内一样。
东淑只能尽量不露痕迹的往旁边挪开小步:“刚才甘棠来说的太医,是跟您一起回来的?”
“嗯,是皇上叫他们跟着回来的。”
“皇上?”东淑有些诧异。
李持酒瞥着她躲闪的神色:“哦,大概是皇上觉着我受刑太过吧,我本来以为事情不会善了,没想到皇上倒是格外开恩,不知道是不是……”
镇远侯本来想说:不知道是不是李衾跟萧宪两个人替他求情的缘故。
可又一想,他如今对于那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何必宣扬他们呢。于是话说一半儿,半途而止。
东淑哪里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问道:“是什么?”
镇远侯笑道:“当然是我命大。讨人喜欢。”
东淑看着他生动的眉眼,却也瞧出了他的脸上也依稀透着些许苍白,毕竟不是神人,伤了元气……还能这样谈笑风生已经了不得了。
东淑不想再跟镇远侯说下去,他身上那些伤,她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也不敢去想象全局如何。
更无法可想在内侍司里他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但一念至此,心里却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东淑蹙眉低声道:“既然有、太医来了,侯爷不如快请他们来,给您瞧一瞧,……是哪里又流血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