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尤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便道:“请将军自行抉择。”
“楚河。”低低沉沉的嗓音唤出彭副将的名字。
“末将在。”从门外守候的彭副将跨步进来。
“护送她去兖州南巷的那处院子。”
“柳姬谢过将军。”
柳姬走后,屋子里只剩彭煜和楚尤嫤两人。
楚尤嫤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仿佛要坐到天明。
“将军操劳了一日,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楚尤嫤无法,只得将放下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彭煜仍是无动于衷。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面前的人是真真实实的在他面前。
片刻后,他开口:“嫤儿,随我去兖州吧。”
“你在荆州太危险了。”
彭煜心知这些年他四方征战,留下了许多祸患,生怕又不轨之人找上楚尤嫤,是以克制自己不去找她,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楚尤嫤垂眸,白嫩的手搅着帕子,三年前被烧伤的手背如今已然好全,用了彭煜送的药膏后几乎看不出伤痕。
彭煜在耳边说着什么,楚尤嫤静静的听着。
“这次他们拿你哥哥作挟,下次呢?”
“随我回了兖州,我也好派人护着你。”
楚尤嫤低着头,不说话。
彭煜继续道:“世人皆知你曾是我的妻子,无法寻我的仇,他们总要找人出气。”
月光伴着烛火齐齐照亮了屋子,柔光照着彭煜的眉眼。
“好。”
低低的声音响起,几不可闻。
彭煜离她近,这个字自然是落进了他的耳朵。
他轻轻扬唇,勾起一抹弧度。
夜色渐深,楚尤嫤躺在榻上,蜷着身子,窝在棉被里,咬着下唇。
怎么就答应随他一起去兖州了呢。
翌日,楚尤嫤睁开眼,撩开帐子,推开门瞧了眼,如今这豫州府里冷清的很,那些个小厮婢子知道魏林死了后,都收拾东西散了。
“你醒了。”
“只有白粥,先喝点。”
楚尤嫤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看到是彭煜后才放松。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楚尤嫤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暗淡中蒙蒙雾意。
“今日送你回趟荆州”彭煜略过她的疑问,问道。
楚尤嫤喝了口白粥,抬眸瞧见了彭煜眼底淡淡的青色,沉默片刻后道:“不用了,劳烦将军派人给我父母送个信。”
“好。”
这几日基本上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到了兖州,马车停下,彭煜撩了帘子,伸手抚楚尤嫤下马车。
楚尤嫤掠过他的手,正要自己下,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尤嫤,是你吗?快下来让我瞧瞧。”
刘柔君身穿暗红色襦裙,站在不远处道。
楚尤嫤顺着声音瞧过去,看见了刘柔君身侧的归梦女。
一袭粉色衫裙,面若桃花。几年未见,她倒是愈发娇丽了。
楚尤嫤瞧向她的那一瞬,明显看到她眼里的惊讶和愤恨。
她要下马车的动作顿了顿,搭上了彭煜伸到她面前的手。
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到归梦女身上,果不其然看到了她落下去的嘴角。
楚尤嫤轻笑,走到刘柔君面前跟她请安,“多日未见,伯母可安好。”
“好,见到你就更好了。”刘柔君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开始笑的合不拢嘴。
“正好府里备了不少酒菜,来,我们回府。”
楚尤嫤跟上刘柔君的步伐,走在她身侧。
归梦女的目光约过两人,频频望向走在最前面的男子。
那人从下马后就没瞧过她一眼。
思及此,归梦女的眼眸看向楚尤嫤,瞧着她和刘柔君亲近的模样,眼神渐渐晦暗。
第45章
晚膳间,楚尤嫤坐在彭煜身侧, 待彭煜拿起筷子后, 她才动了筷。
彭老太太自她进了这道门后,便一直打眼瞧着她, 心里的不虞简直就要溢出来,一副随时要挑她错的模样。
颠簸了许多日, 楚尤嫤颇为劳累,不想与她起争执, 心想, 不能让她挑出错来。
可她哪能知道, 看她不顺眼的人要诚心找她的麻烦,她哪能躲得过。
只见彭老太太放下筷子, 向她身后的婢子招手,“你过来。”
“请老太太吩咐。”婢子恭顺道。
“去把窗子打开, 这屋里怎么有股酸臭味, 让人吃不下饭。”
彭老太太又自顾自的道:“前些日子, 有个老姐姐来跟我抱怨, 说她家的儿媳妇忒不要脸了些。”
彭老太太顿了顿,将目光放在楚尤嫤身上, 道:“她家那儿媳妇看不起她儿子是个没权没势的人,回了娘家,眼见她儿子发达了,又死乞白赖的回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不要脸面?”彭老太太看向刘柔君问道。
刘柔君拿起帕子,不慌不忙的擦了下嘴角, 才缓缓道:“说不准是她儿子心心念念的放不下那姑娘,亲自将人请回家的。”
“你怎么看这件事?煜儿。”刘柔君放下帕子,目光看向彭煜。
“母亲说的在理。”声音清朗带笑。
彭煜握着楚尤嫤的手,轻轻的攥了两下,好似在安抚她。
楚尤嫤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心道,这人着实不要脸。
归梦女坐在对面,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顿时红了眼,拿着筷子的手用力的戳了两下米饭。
彭老太太听了刘柔君的这番话,气的连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
“这味儿熏得慌,扶我回房。”彭老太太对她身后的婢子怒道。
见她走后,刘柔君便给楚尤嫤夹菜便道:“可算清净了,来,多吃些。”
楚尤嫤笑了笑,“谢谢伯母。”
听到这称呼,刘柔君不满的看向彭煜,神色颇为幽怨。
彭煜默不作声的给楚尤嫤夹菜,避开刘柔君的目光。
用过膳后,刘柔君拍了下脑袋道:“瞧我,这一高兴就容易忘事,忘了吩咐人给你收拾院子。”
楚尤嫤心里一咯噔,果然,刘柔君不负她所望。
只见她状似歉意道:“不然你先凑合在他房里住一宿。”眼神瞥了眼彭煜。
“不,不用,随便找间屋子让我住就行,劳烦伯母了。”楚尤嫤连忙推辞道。
“那哪行,别个屋子常年不住人,阴冷冷的,哪能不收拾就住进人去,听伯母的,今晚就先凑合一晚。”刘柔君拉着楚尤嫤的手真切道。
楚尤嫤眼睛看向彭煜,只见他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楚尤嫤架不住刘柔君的劝说,只得应了。
清浅的月光莹莹似水倾洒满地,楚尤嫤望着前面宽阔的背影,一时间,没注意脚下,不知似被什么东西拌了下。
晃了晃身子,就要摔倒。
“小心些。”沉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银色的月光照出彭煜清冷的面容,在这银亮的夜色中,颇为温柔。
楚尤嫤被他扶着站好,轻轻推开他。“谢谢。”
彭煜将手收回来,慢下步子,走在她身侧。
院子里种着一株槐树,交错的枝条在月光下斑驳在地。
楚尤嫤到了院子里,站在树下,指着正屋旁边的耳房道:“我去那个屋子住一晚。”
“那个屋子没收拾过,脏。”
“不要紧。”楚尤嫤看着他认真道。
楚尤嫤突然感到手被人握住,接着被人拉着进了正屋。
“你先在这住一晚,明日我让人去给你收拾院子。”
“那,你呢?”楚尤嫤犹豫问道。
彭煜正在点蜡,听到声音后将火折子放下,转过身面向楚尤嫤,“隔壁那间屋子。”
隔壁那间屋子不就是刚刚那间耳房吗,楚尤嫤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是说那间屋子还没收拾没法住人吗?”楚尤嫤轻声道。
“不是不能住人,是你不能住。”彭煜亦轻声道。
忽然间,楚尤嫤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内心挣扎片刻后,错开彭煜的目光,缓声道:“将军多日未归家,想必家中有人正盼着将军呢。”
彭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声道:“歇息吧。”
随后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来,缓了声音,背着楚尤嫤道:“我今晚在隔壁,有什么事去敲门找我。”
随后关上了门。
楚尤嫤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坐在榻上。
正要脱外衣上榻,楚尤嫤突然觉得有些忍受,这几日一直赶路,没能好生沐浴,一时有些不想上榻。
楚尤嫤站起身,脑子里盘旋着彭煜出去时说的话,有事就去隔壁找他。
在屋子里足足绕了三圈后,楚尤嫤在屋门口站定。
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在门口站了片刻后,深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
笃笃的敲门声在暗淡的月色里想起,楚尤嫤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外。
彭煜刚沐完浴,正在穿衣服,听到敲门声,搭了件外袍便转身去开门。
推开门,见楚尤嫤站在门外,银华般得月光洒在她身上,照映着她的面庞,肤白细腻,娇丽貌美。
许是夏日的风燥了些,彭煜喉头滚动两下,主动开口问道:“有何事?”声音沉沉,却带着无边的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