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条消息的村民们惊讶极了,早饭都没吃就去看热闹。
批判大会是在陈家湾的晒谷场上进行的,那晒谷场极大,足以容纳几千人。
大会现场用挂着四张巨大的红字,上面写着“批判大会”几个大字。
陈贵财被两个民兵压着站在台上,脸上有几道伤口,衣服上也沾着泥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一点儿也不像昨晚那般神气。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陈富国拿着喇叭喊道:“各位社员同志们,由于我社社员陈贵财同志不听从党的安排,不服从党的管教,所以公社革委会主任潘和春同志特意来到我们陈家湾为陈贵财同志召开批判大会,下面有请潘主任发言。”
说着他就将喇叭递给了潘和春。
潘和春瘦瘦高高的,穿着蓝色工装,戴着一顶圆圆的眼镜,看起来倒是十分儒雅,没有一点儿官架子。
可在场的没有一人敢轻视他的。
潘和春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道:“陈贵财同志做的事我都听富国同志说了,对于他这种个人主义行为,我们是要坚决抵制的,现在偷邻居,将来就要偷集体,以后还要偷国家,必须得严肃处理,破坏邻里团结,就是破坏集体关系,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拦路虎,必须要严肃处理。”
陈贵财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偷个私人的鸡蛋居然会被安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他哭着大喊:“冤枉啊!”
可这证据确凿的事情哪里会是冤枉,哪怕孙慧芳在下面急得快哭了也不敢站出来替他说话,一不小心被打成帮凶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他的社员脸上表情各异,和陈贵财交恶的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有和他一样手脚不干净的则是在暗自庆幸没被逮到。
李兰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道还好自己上次没和陈富国红脸,不然把她也拉来批判那可怎么办?
批判大会自然不是简单批评两句就完事了,还得给出相应的惩罚让大家引以为戒。
在听到自己要被送去劳动改造一个月后,陈贵财怒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第6章 鸡蛋到底去哪了
革委会主任给的处罚下来之后,不仅陈贵财晕了,就连孙慧芳也没站稳,差点晕了过去。
陈贵财是这家里的一家之主,他被抓去劳动改造,就意味着他们家里的天塌了。
而且这事一出,他们家肯定得被打上一些不好的标签了。
偷邻居鸡蛋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闹到公社了,就得把这事当成典型来抓。
潘和春可不管陈贵财晕没晕,他指着陈贵财严肃地说道:“贵财同志这事大家都要引以为戒,若是再有这种情况,我们决不轻饶!欢迎大家积极举报。”
批评大会结束后,陈贵财刚醒来连家都没能回,就被民兵押着去了农场,虽然他没有改造过,但以前也是听别人说过那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吃不饱不说,每天都还要干最苦最累的活,晚上还得上“思想课”,那些活,可比这种集体生产累多了。
陈贵财又气又怕,陈安/邦家里的鸡蛋他已经偷了好几次了,冬天的母鸡本来就不怎么下蛋,所以每次少个一颗两颗的,许美丽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次要不是陈年年这个蠢货一惊一乍的,他相信自己也不会被发现,可真是日了狗了,这丧门星果然是来讨债的。
等他从农场回来,说什么也要把这讨债鬼嫁出去。
陈贵财被民兵抓去农场的时候,陈家人跟着他走了老远,就连陈天禄这小混蛋眼睛都红了。
陈年年其实是一点儿也不想去的,但这时候她们家里去舆论焦点,哪怕是装模作样都得做出一副为陈贵财担忧的样子。
不过要她像孙慧芳那样哭得伤心欲绝,她是半点也做不到的。
老实说,她完全不懂孙慧芳是个什么心理,陈贵财对她轻则谩骂,重则殴打,简直就没把她当个人看,有什么值得替他哭的。
这种什么本事没有,就会打女人的男人,陈年年是巴不得他死得远远的。
尽管知道年代不同,陈年年对孙慧芳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是有些无语。
等到陈贵财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见后,孙慧芳几人才往家走。
路过同社的社员家门口时,那些人连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家的门关上,脸上是明明白白的排斥。
陈年年了解这些人的想法,陈贵财的做法让他们不耻,革委会的处罚又让他们害怕。
总之,这个时候离他们家远点准没错。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虽然有点现实,但他们也不能指责什么。
陈天禄跟他爹一起在村子里横惯了,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在外面的时候他一直忍着,一进自家院子,他就将气撒在了陈年年身上。
“咱爹说你是个丧门星可真没说错,要不是你大晚上的瞎嚷嚷,咱爹怎么会被陈安/邦他们逮住,要我说这次劳改就该你替咱爹去。”
陈年年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这陈天禄还真不愧是陈贵财最喜欢的孩子,这思想歪得真是跟他一模一样。
怪天怪地,就是不怪自己,要不是陈贵财品行不端,心思不正半夜去偷别人家的蛋,又哪里会闹出这种事情。
“瞧你说的这话,半夜三更家里有人在爬墙,我肯定会怀疑家里进了贼,我要是知道那贼是咱爹,我肯定不会出声的。”
那开口闭口的“贼”字听起来十分刺耳,陈天禄不满道:“什么贼不贼的,一个鸡蛋而已,算什么偷!”
陈年年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懵懂:“听许婶子那话,咱爹偷蛋可不是头一回了,全家人他最疼的就是你了,天禄,爹偷的那些鸡蛋是不是和你一起吃了,要真是这样,这劳改可就该你替他去了!”
这话一出,陈天弘和孙慧芳的目光都落到了陈天禄脸上,陈年年这话说得可一点儿也没错,平时陈贵财最偏心的就是他这个小儿子,这蛋说不定也有他的份。
“陈年年,你在说什么屁话,别说鸡蛋了,那鸡蛋壳我都没见过一次,你凭什么说我吃了。”凭白无故的污蔑让陈天禄气得脸都红了。
“那可就奇怪了,我还以为咱爹偷的蛋会和你分着一起吃呢,唉,看来是我误会了。”嘴上这样说着,可陈年年那脸上却满是不信。
“我都说了我没吃过,你那是什么表情。”
陈年年摊了摊手:“没吃就没吃,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你少冤枉人。”
还说不急,这都快恼羞成怒了。
眼见着陈天禄越来越急,陈天弘才站出来主持大局:“行了,行了,这鸡蛋吃都吃了有什么好吵的,咱爹才去劳改,你们就在家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陈天禄瞪着他道:“什么叫吃了就吃了,你这话不就是和陈年年一样的意思吗?”
陈天弘很想问他,难道不是吗?这些年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给他吃的。
难不成这蛋他爹还会一个人吃独食,不给他吃吗?
算了,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又何必和陈天禄争论些什么。
等到陈天弘和陈年年回屋后,孙慧芳抹着泪道:“天禄啊,你说你当初咋不劝着你爹一点儿,这偷人东西肯定是不对!”
忍无可忍的陈天禄终于是爆发了,他冲着孙慧芳吼道:“都说了我没吃,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他气得连踢了家里的木门好几脚,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孙慧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隔壁的陈安/邦听到他们这一家子的吵闹,心情有些复杂。
“美丽,你说这事是不是我们做得太过分了?”就为了几个鸡蛋就把人送去劳改,这事怎么看也闹得有点大了。
“什么过不过分,又不是我们把他送去劳教的,谁叫他得罪了陈富国呢,再说他陈贵财偷了咱家那么多鸡蛋,送去劳改也是活该!”
自家男人哪哪都好,就是太老实本分了,那陈贵财平时可没少欺负他们家,这次被送劳改,她都想买个鞭炮庆祝一下。
就是有点可惜她家里的那几个鸡蛋,要是拿去卖都能卖到不少钱了,一想到这许美丽就恨得牙痒痒,甚至还觉得一个月的劳改时间太短了!
陈贵财去劳改后,耳边没有了谩骂与争吵,陈年年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只是比起她的高兴,其余三人脸上皆是愁云惨淡。
这年头都是挣工分吃饭的,陈贵财劳改的这一个月,他们家就相当于是损失了一个强壮的劳动力,每天得少十个工分左右。
本来这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没了陈贵财这顶梁柱可怎么办啊。
孙慧芳这两天急的是嘴上都起了泡,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最后她看了看家里装蛋的罐子,咬咬牙把陈年年叫到了跟前。
“年年,明天你去镇上的供销社把这几个蛋换了吧。”
这事往常都是陈贵财去干,眼下他不在家,这蛋谁去卖也成了难题。
她不识字,偶尔去几次镇上都是和陈贵财一起,让她一个人去,她心里完全没底,陈天弘腿脚不行,也不能去,陈天禄这个混不吝的,她是压根就没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