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绣工精美的血红色旗袍挂在衣柜之中,旁边还悬着根粗糙的麻绳。
血红色旗袍飘荡着离开衣柜,化作道暗色的流光冲向门外。几声惨叫从门外传来,张熙目光落在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很想探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到底还是没胆子,只好询问性地望向方棠棠。
方棠棠解释:“应该是这里从前住着个美术老师,很漂亮,后来她被体育老师杀了,冤魂回来报仇,外面那个应该就是体育老师了,这个,”她又捡起一根粗壮的木棍,塞在鬼脸口中:“就是之前造谣的人。”
所以这里有两个厉鬼,一个是外面的体育老师,一个是关在柜子里的红衣厉鬼。
至于失踪的女人……方棠棠看向衣柜,跟张熙说:“把它搬开。”
张熙哪还有胆子,犹犹豫豫地说:“那、那我刚刚试过了,搬不动的,很重。”
方棠棠:“刚刚是有个红衣藏在里面缩着,现在呢?”
张熙无言以对,挽起袖子,来到衣柜旁边。一个小时前,他还把女孩当作待宰的羔羊,现在却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好像变得一个人似的,散发着高阶任务者,或者顶级主播身上才有的威慑力。
方棠棠说得果然不错,刚才还死沉的衣柜,现在稍稍一推就推开了。张熙刚松口气,就见藏在墙壁里的一具干瘪的尸体朝他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他□□尸压个正着,手脚冰冷,脑袋里面一片空白,除了尖叫什么也不知道了。还在尖叫的时候,嘴巴里突然塞住一根硬物,口腔里弥漫腐烂的朽木气味。
张熙:“呜呜呜呜呜。”
方棠棠问:“冷静下来了吗?”
青年哭着点点头。
方棠棠拿出塞在他口里的木棍,重新塞回木板上尖叫的鬼脸上。
张熙喉头漫上股酸水,想到刚刚塞自己嘴里的木棍是从鬼口□□的,就很想吐一顿,连身边的干尸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门外响起一声男人的惨叫,随即,什么动静都消失了。
张熙小心翼翼地推开干尸,不小心拨弄到缠在干尸脖颈的那截麻绳,心里说了句:“姐姐莫怪姐姐莫怪”,再一抬眼,就看到“姐姐”飘在空中,血红色的裙摆无风摇动。
方棠棠对着红色的旗袍说:“你放心,我们会报案的。”
旗袍围着她飘了会,阴冷的气息仿佛要浸透骨髓与灵魂,让她冷得全身都僵了。张熙已经冻得全身抖了起来,说不出一句话。方棠棠捏紧掌心,竭力不让声音露出一点害怕:“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虽然看样子他们早就已经被女鬼给搞得死得不能再死,但这样说,也许可以感化女鬼呢!他们进到这个房间的时候,红旗袍明明可以立刻现身弄死他们,就像摁死两只蚂蚁,可是红旗袍没有这样做,说明她是个通情达理的鬼。
旗袍飘了两分钟,往门外飘过去,到门口时,悠悠转个圈,又朝向他们。
张熙哆哆嗦嗦:“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棠棠:“可能是想让我们跟上她,她带我们出去?”
张熙软手软脚站起来,扶墙才能站稳。他瞥眼旁边的方棠棠,女孩看上去镇定自若,只是小脸有点苍白。
普通nc?
他心里嗤笑,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普通的nc。
“万一她是要出去杀了我们呢?”看方棠棠跟着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喊道。
方棠棠没有回头,“我相信她。和鬼比起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呢。”
张熙听到这话,脸上有些燥热,不敢去看女孩。见她离开换装室,连忙跟了过去。
那道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有坐在第一排。张熙刚走下舞台,突然听到后面铁链叮当的声音,他鼓足勇气看眼,顿时魂飞魄散。
巨大的横梁上悬着个黑色的人影。
人影摇摇晃晃,缚住他的锁链也在叮当作响。
张熙捂住嘴,快步跟上方棠棠,不敢再往后看。
走到楼梯时,他兜里的手机突然猛地震动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攥住他的胸口,让他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捂着左胸,满头冷汗。
方棠棠回头扶住他:“你怎么啦,有事吗?”
女孩的小脸写满了担心,似乎忘了对面就是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张熙看着她,眼神奇异,惨白的嘴唇抖了抖。
方棠棠:“你说什么?”
张熙颓然摇头:“没什么,继续走。”
红色的旗袍飘在前面,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们。
方棠棠“嗯”了声,扶着楼梯,楼道黑暗,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那你小心点哦,别脚滑了。”
楼梯另一边没有栏杆,要是摔下去跌个不轻,说不定还会直接狗带。
张熙恹恹应了声,拿出自己的手机,瞥了眼,本来就惨白的脸更白了。a上更新了任务提示——杀了她。
而现在的时间是,23:59。
女孩在他前面走着,背影纤细孱弱。谁能想到,就是这样平凡普通的学生,面对恶鬼居然丝毫没有怯意,在两个厉鬼的追击下成功逃脱,甚至还说服一个红衣来保护自己。
张熙藏着袖中的小刀,心想,或许她真的是个天生的任务者。
只要把小刀从背后插进女孩的身体,或者只要轻轻一推,把女孩从这里推下去,就可以直接杀死她完成任务了。
就算红衣想来杀他也不用怕,完成任务后,他会直接传送会主神空间,那里绝对安全,不会受厉鬼的攻击。
他悄悄攥紧手中的小刀,盯着面前纤细的背影,目露凶光。
死了你也不要怪我,这都是死神直播间的错。它逼着我们自相残杀,逼着我们弱肉强食,逼着我们从有血有肉的人,变成披着人皮的鬼。
马上就要到12点,如果你不死,我就要死了。
叮咚。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回响,格外幽森。
方棠棠回头,“怎么啦,你掉了什么东西吗?”
红色旗袍飘上来,迅速挡在女孩面前,像是想要保护她。
张熙坐在黑色楼梯里,颓然捂住脸,脚动了动,把那把小刀踢到楼下去。他喉咙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原以为自己是在哭,礼堂里回响却是苍凉而绝望的笑声。
方棠棠:“你、你怎么啦?”
张熙捂紧脸,有泪从指缝流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好几次想要杀你。”
“……”方棠棠哑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张熙古怪地笑了几声:“棠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真想回去,再打一场篮球啊。”
方棠棠攥了攥手:“先出去再说,这里太黑了。”
张熙却说:“好,你先下去,”他对红色旗袍说:“请带她下去。”
红旗袍温柔地推搡着女孩,阴冷的气息透过衣服传过来,方棠棠不由自主地往下走,却频频回头看坐在黑暗中的青年。
“你也下来呀,我们一起离开!”
——我们一起离开呀!
成为任务者后,从来没有人对张熙这样说过。
他的朋友不再,他的信仰无存。就算杀了女孩,真的能走出去吗?他想起夜深花睡,心里只涌上苍凉的绝望。
张熙嘴角渐渐扬起,低低应了声:“好。”
时钟转到12点。
午时已到。
楼道里传来一声不大的爆炸声。
一部带血的黑色手机顺着楼梯滚落到底,直到方棠棠的脚下。
方棠棠弯下腰,捡起脚边的东西。
摸上去冰冷,粘腻,带有点丝丝血腥味。
是张熙掉下来的东西吗?她担忧地看了眼,上面黑咕隆咚的,刚才那声炸裂声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寂静到令人害怕。
她想上去看看,红旗袍飘荡到她的面前,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拦住了她。
“是有什么危险吗?”方棠棠轻声问。
旗袍飘飘荡荡悬在她面前,依旧不肯让她上去。
“张熙同学?张熙?”她大声喊。
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没有人回答。
滴答、滴答。
什么液体滴在地上。
方棠棠伸出手,接住,低头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浓稠的死气像凝成实质,瞬间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须臾,她的胸口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仿佛心脏突然被人攥紧,痛得一下子跌在地上,蜷紧身体,冷汗从毛孔源源不断涌出来,几秒钟后,她浑身湿漉,脸色惨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般。
红旗袍围着她不停转圈,阴风阵阵。
蓝色的光柱围绕她腾起,从小礼堂冲天而起。她身在蓝色光柱中,疼得脸色发白,快要失去知觉,被蓝光照中的时候,她的全身漫起剧痛,每一寸肌肤都被慢慢剥离,手指无力地抓着地面,挠着道道血痕。
好痛。
好痛。
可是完全没有力气逃开。
红色旗袍似乎在畏惧光柱,不敢靠近,急得直转圈。
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走过来。
方棠棠费力抬起头看去,是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