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会被鬼逼着背长恨歌吗,都快精神污染了。她猛地想起,好像那是前天晚上的事,还真不怪陆涟。
“都怪你,你还笑!”
她瞪圆眼睛,气鼓鼓地说。
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好,才没心情听课。反正,都怪陆涟!
就算房子破了,非急着要马上离开吗?不知道和她说一声再走吗。
“理我了?”陆涟小声说。
方棠棠想起早上许过的豪言壮志,小脸一热,憋了半天,轻轻“哼”了声。
她决定明天也不跟陆涟说话了!
她用手托着腮,无精打采地听老师讲课,眼皮越来越沉。
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上一下的,终于头一垂,彻底睡死过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听到老师柔声念着课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第19章 第一批任务者
方棠棠做了个梦。
梦里是方纯白的空间,空旷,安静。
面前有块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上最顶端用血红的字写着:“死亡直播间排行榜。”
排行榜上的名字不停变换,有的还是鲜红的,有的突然变成黑色消失在屏幕上。
而榜一永远没有变过。它的名字是灰色的,叫做“夜深花睡”。
头顶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身后传来呐喊的声音。
她仓皇回头,在黑暗里看到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欢呼呐喊掌声雷动,而她站在舞台中心,如同王者归来的巨星。
方棠棠醒来时,对着一片黑暗,还有点发愣。
她被绑着手,躺在地上。
转校生坐在她旁边,抽着烟,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看到她醒来,张熙吐出眼圈,灰色余烬掉到地上,“醒了?”
方棠棠挣扎两下,无果,只好努力让自己仰躺着,不要让脸沾到地上的灰:“你要做什么?”
张熙:“做个实验。”
方棠棠观察周围的景象。
现在大概是下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隐隐有光从破掉的窗漏进来,照亮这间昏暗破败、杂草丛生的小礼堂。
她认出这间礼堂,上初中的时候,大礼堂还没建成,他们是在这儿举行文艺汇演校长讲话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动的。角落里,还堆着某次活动落灰的横幅。
张熙把她弄到这里,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方棠棠:“老师会发现我失踪的,你就不怕吗?”
张熙笑了下,嘴角扯出嘲讽幅度:“她不会发现你失踪的,我用了道具,是……”
突然觉得没必要和npc解释道具的作用,他噤了声,没有再说话。
方棠棠追问:“道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熙沉默片刻,嗤笑:“你心里不是清楚吗?我们是任务者。”
方棠棠心里一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清楚?
“任务者到底是什么?你们明明不是什么超能力者,没有办法对付鬼怪,偏要凑过去干嘛。”
张熙听到她这么质问,心中无端呕出一口郁气,恶狠狠地说:“你知道什么?你这种普通人知道什么!我要是不完成任务我就得死,死无全尸的那种,你知道吗!尸体爆开,脑浆和血炸裂,像烟花一样,可不可怕?哈哈哈哈我亲眼看着他们死的。”
方棠棠小脸煞白,惊惧地看着他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描述血肉爆开的场景。
张熙阴恻恻地转头望向她,表情有些癫狂,“你说我凑过去干嘛,我以为我想凑过去吗?我它妈的只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错吗?”他揪着女孩的领口,“我问你想活下去有错?”
方棠棠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用力抬起脚往上踹,踹到青年身上才挣扎开,不停往后面退。
张熙似乎被一脚踢得清醒了点,脸上癫狂之色渐渐消褪,沉默着又点根烟。
方棠棠努力理清思路:“所以是那个直播间逼着你们去和鬼怪对抗吗?可你们实力明显比不上鬼怪,这不是逼你们送死吗?”
“也不全是这样。”张熙大抵对她心里有些内疚,又或许是现在距离十二点太久,时间难熬,他开始和女孩解释起来——
你看过直播吗?死神直播间就是一个差不多的玩意。
被选中的任务者当倒霉鬼,直播给群不知道什么东西看,也就是当主播。
只是这种直播必须正面接触鬼怪,完成任务,不小心就会送命。
死神直播间的主播的实力也能够随着完成任务的次数逐步提升,大主播打赏礼物拿到手软,很多道具傍身,甚至有制服恶鬼的实力,传说中最顶级的主播能够驾驭数十个厉鬼。
不过那只属于传说和少部分人。
大部分任务者都是像张熙这样可怜的小主播,没什么观众,打赏很少,生存率极低,只能依靠运气和头脑活下来,无法和鬼怪正面刚。
“好在直播间给我们成长的空间,不会发放太难的任务。”
除了这次。
张熙说着,竟露出点感激的神色。
“我知道了,”方棠棠对死亡直播间和任务者有个大致了解:“所以就像是古代的斗兽场一样,逼着奴隶和野兽去对决,无论谁赢,他们都不在乎。”
她静默一会,又问:“你们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怎么知道其他的任务者呢?就像游戏里那样,知道对方的名字身份,一起组队吗?”
张熙摇头:“其实大部分的时候,身份名字都会被任务者用道具隐藏。”
任务者们之间的关系比鬼怪更加复杂,既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又是背后互相提防的敌人,有很多任务者为了仿佛其他人暗算,会接到任务后用道具隐藏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方棠棠点头,“可,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抓着我不放,我只是个你们口中普通npc,也从来没有得罪你们。”
张熙垂眸看她,眼里有挣扎:“是,可是,”他顿了顿,说:“你不死,我就要死了。”
也许他还是做不到像夜深花睡那样,不伤害任何一个npc,不违背自己为人的原则,就能在一次次可怕的梦魇中活下来。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能够接受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
烟头烫到手指,张熙骂了声“草”,皱眉把它扔掉,点燃另一根烟。呛人的烟味漫开,地上女孩咳嗦两声,眼睛黑溜溜的,哀求地看着他。
张熙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结实的麻绳上,起身走到礼堂外去抽烟。
听到脚步声远去,方棠棠松了口气,尝试把绳索挣断。她侧身躺在地上,用麻绳摩擦地面,绳子还没磨断,细白手腕就已经红肿掉皮。
目光所及也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能割断绳索,方棠棠心中越来越凉,她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地上,书包、校服还有糖果都不在。
她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安静地抿了抿唇。
几分钟后,嗒嗒脚步声传来,张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孩脸色很白,模样很乖巧,见到他不仅不害怕,还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你快走吧,刚刚我,”她睁着那双小鹿般漂亮无害的眼睛:“我讲了个鬼故事。”
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规则,白天讲的怪谈,夜晚必定会成真。
天边,最后一抹斜阳慢慢褪去,悠悠的唱戏声在舞台上响起。
第20章 第一批任务者
舞台上出现一个戏服女人的身影。
她扬起水袖,唱腔凄婉,哀哀怨怨。
遮面低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宽袖慢慢移开,露出张七窍流血的脸,看向这边,“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张熙双腿发软,冷汗涔涔而落,浑身抖成筛子,下意识就往门外跑。
可是跑到门口时,他停下来,一脸绝望。
能跑到哪里去?
没有保命道具,最底层的任务者,还能跑到哪里去?
只能搏一把了。
他回头看向方棠棠。
女鬼还在舞台咿咿呀呀地唱着《牡丹亭》。
张熙从后拎住方棠棠,往小礼堂后面的锅炉房跑。女孩很轻,轻飘飘一片羽毛似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难道她也是鬼?
自己选错人了?
张熙心中一凛,推开通往锅炉房的门,突然发现后面有架黑洞洞的楼梯,蜿蜒往上伸入黑暗中。他咬了咬牙,拎起方棠棠就往上面跑,到礼堂二层把她丢到一边,放下门栓,又搬起废弃在旁边的桌椅抵在门上。
“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个什么鬼故事!”张熙咬牙切齿地问。
方棠棠瞪圆眼睛看着他,表情倔强,不肯说话。
张熙揪住她的领子,眼里血丝密布,恶狠狠地吼:“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方棠棠:“……我说了你不还是会杀了我。”
张熙哑然,半晌,颓然放下手,坐在她旁边,长长叹一口气。几分钟后,楼下的唱戏声戛然而止,他知道那个东西要上来了,双手捂住脸,掌下传来尖利的笑声。
他这疯疯癫癫精神不太稳定的样子让方棠棠心里害怕,挪动身体离他远了点,红肿的手腕摩擦着麻绳,痛得她小小地“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