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雪心里泛酸,叹了口气,点点头。
等寝殿门一关,皎皎立刻起身换回骑装,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喝下。
她打开灯罩,将蜡烛悬在桌边,每当蜡油快落下时便将蜡烛扶起,蜡油凝固便放下,如此往复。
她怕自己犯困,喝茶和放蜡烛,都是保险措施。如果她睡着了,没有及时把蜡烛扶起来,滚烫的蜡油便会滴到她腿上。隔着衣料不至于真烫伤,但也足够把她烫醒了。
她不能睡着。
过了一会儿,皎皎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她根本就睡不着。只要一想到归衡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老林里,吹着冷风,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她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遥远的梆子响。
四更了。
凌晨一点到三点是普通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何况宫人们今天跟着她起大早、赶远路,应该进入了深度睡眠。
皎皎在灯下压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放入怀中,推开后窗,蹑手蹑脚跳了出去。
方才顶着冷风绕圈时,她找到一处隐蔽侧门。
小公主牵着白马,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
夜色深浓。
归衡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望向西沉的月亮。
约莫寅时了,不久就要天亮。终究是……无人前来。
他在期待什么,又还想不透什么?
归衡闭了闭眼,哂笑一声。
他辨别一下方位,正准备出去,忽地顿住脚步。前方隐隐传来什么动静,那声音有些奇怪,像什么东西正蹒跚着穿过密林。
少年眯起眼睛,思忖片刻,跃上一株高大的云杉。他一身深色劲装,站在茂密的枝叶间,几乎完全隐没行踪,便是有人刻意去看,也极难发觉。
归衡反手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静静思索。
如果是孢子野鹿之类,便直接射杀;如果是野猪之类有攻击性的野兽……
有舍才有得,做戏做全套,他并不惮让自己受点伤。
林中动静越来越响。归衡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东西越走越近,渐渐能听清它喘气的声音。
频率很急促,气声却很细,不像兽类,反而像……
一个奇异的念头从心中浮起。
归衡扯了扯唇,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停下所有动作,月色下,黑眸中无数光影明灭——倏然云杉枝叶一颤,少年拔身而起,身形轻捷,如一只灰色的鹰,朝那声音掠去。
归衡放轻动作,几个起落终于止住,缓缓垂首,透过月光洒落的枝叶,目光复杂地看着下方声音来处。
黎明将至的青翳林,似乎万物都已沉睡,只有一道山茶红的娇小身影,手扶着树干,有些狼狈地缓缓前行——
皎皎……
他动了动唇,无声轻唤她的名字。
那两个字如同某个禁忌的咒语,天地万物一片岑寂,唯有她的名字,叩开一扇从未打开的门。
……
皎皎实在走不动了,扶着树干小声喘气。
这里好黑,又安静的可怕。她不敢提灯,也不敢大声呼喊归衡的名字,只能这样傻傻地、茫然地在青翳林中逡巡。
为此,即便她要在林中瑟瑟发抖、被自己的想象逼得快掉下泪来,也是值得。
她在留给玉秋的字条里写了自己的所在,并叮嘱她一定要去禀告恒帝。如果连她也在青翳林失踪,她不信还有人敢拦。
说来悲哀,一介公主再怎么受宠也没有兵权,使不动禁卫,只能出此下策。
皎皎摸黑走了半晌,直到手掌被木刺划破,疼得她瞬间涌出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干嘛走个不停呢。
不是想好了吗?能不能找到归衡都不要紧,他早晚会出林,只要他知道有人来过,并不是无人在意……就好了。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皎皎扶着树干站了一会儿,小嘴紧抿,长睫一颤,无可奈何地掉了两滴泪。
她还是想早一点看到他,哪怕只是一点。
皎皎从怀中拿出一只烟火。
这从宫里带出来的小玩意儿能发射到极高的空中,色彩斑斓,极为醒目,她带了好几只,打算万一走迷了路也没撞上归衡,给来寻的人报信。
如果现在放了的话……归衡……哥哥他,会知道是自己吗?
皎皎盯着烟火发了会儿呆,掏出火石。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皎皎手一抖,火石掉了下去。她不敢去捡,抬起头警觉地望着黑压压的树冠。
是鸟吗?还是……
皎皎浑身僵硬。
好在那声音没再响起。也许只是风?
过了不知多久,皎皎慢慢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慢慢蹲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听到头顶有什么飞掠而下。电光火石之间,皎皎毫不犹豫丢掉手里的火石,探向腰侧——
“别动。”
有人自身后稳稳环抱住她,握紧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555我居然码出来了二更!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就很适合……
谈心
第40章 噩梦
不到卯时, 恒帝便醒了过来。
金瓯稳固以来,他已许久未如此浅眠。不知是否没休息好,恒帝摁了摁眉心, 有些头疼。
皇子未归这样的大事,当然无法瞒过他的耳目。他唯独担忧皎皎知道后要寻他来闹, 没想到昨夜异常安静, 倒正遂了他的心。
恒帝有意不派人去找归衡,是打算给他个教训。
那日疯鹿险些冲撞皎皎,归衡连珠三箭杀鹿有功不假,但接受他赏赐时仍旧是那副冷脸, 全然看不出任何喜悦。
恒帝正为归衍的沉不住气而烦心, 再看这个有功的儿子也一脸漠然, 心头噌地就蹿起一股火。
老三追着老大去了,想必是有什么坏主意,他不妨顺水推舟。
等天亮后,诸子请安独缺归衡一人, 他再派人去接。必要时也可以呵斥老三,还能给被丢下一晚上的老五一个永生难忘的体面,让他知道谁才是君父——
本该是这个发展的。
若不是他还未起身, 近身宦侍就难得慌张地闯进来禀告:“陛下,皎然公主昨夜牵了马, 独自上横山去了!”
*
皎皎刚才僵住,耳边忽听得一声低哑的痛呼。
那熟悉的声音听得她头皮一炸,忙放开手转过身去看。
归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手掐住自己小臂,摇了摇头。少年小臂内侧赫然一道寸余长的伤口,那是皎皎腰侧锋锐匕首划出来的,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皎皎摸了随身帕子给他摁住伤口,急的要哭:“哥哥,你没事吧?”
归衡看着她颤抖的长睫毛,眼眸幽沉,低低地“嗯”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入耳,皎皎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她扶着归衡靠着树干坐下,一边给他裹住伤口,一边呜咽:“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归衡望着她低声说,“你一个人过来的?其他人呢?”
皎皎说不出话,死命咬了咬下唇才点了点头。
她看着帕子上渗出的血色,两行清泪沿着脸颊往下落:“呜呜呜哥哥……对不起……”
“傻皎皎。”归衡轻叹一声,内心说不出是何滋味,“是哥哥的错,不该让你担心。”
皎皎拼命摇头,泪眼婆娑:“都怪皎皎没保护好哥哥 。”
两个皆有所隐瞒的人望着对方,这一瞬说出的却都是真心话。那眼泪像直接流进了归衡心里,让他心脏深处都是酸软一片。
他望着那湿莹莹的眸子,望了半晌,向后靠了靠,展开手臂。
皎皎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归衡牵唇,露出一点笑意:“天亮后才好出去。皎皎一路过来定然累了,靠着哥哥休息片刻吧。”
皎皎呆呆看着他,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一瞬。那少年满面沉静,似乎浑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静静张开手臂等着她,姿态光霁,黑眸幽深,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皎皎吞了吞口水,不知不觉止了眼泪,试试探探靠过去。
后背刚碰到少年胸前衣料,对方便横臂揽住她单薄肩膀将她向后一拉。
那动作迅速而不容拒绝,偏他的肩膀又那样宽,胸膛那样坚实,连屈起的长腿都正好让她将手臂搭在上面,整个人的怀抱像为她定制一般妥帖。
皎皎累了一天。分明刚才还在纠结,可靠上去的瞬间什么都忘了,每一块骨头都懒洋洋地放松下来,舒服的简直想要叹息。
怀中的小公主娇小柔软,几乎像没有重量,后颈一抹雪色隐隐带着奶香,是最醇的牛乳凝成的一块糖。归衡眼眸都暗了,不易察觉地微调了下姿势免得咯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与她说话。
皎皎靠着他休息一会儿,平静下来,含糊地讲了自己偷跑出来的经过。
归衡听到她跳窗翻墙那一段,低低地笑起来:“我们皎皎可真厉害。”
背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那种震颤仿佛透过肌骨直抵心脏。皎皎傻乎乎地笑着,两颊发烫,小声嗫嚅:“想来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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