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开?我是想不通!你理解我被囚禁一生的孤独吗!”火焰之中,伴生灵凄厉道,“你们都想要逆天改命,我为何不行!”
“孤独?你真懂什么是独孤?”阴长黎以拇指抿去唇瓣上的血,冷笑,“当项衡和项海葵全都死了,当这大千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记挂着你时,那才是真正的孤独!”
“不!他们不过是……”
阴长黎强硬打断:“如果不是,那你感受到的并不是孤独,是野心!”
冥顽不灵,他不愿再与它废话。
挥袖卷起一道旋风,催动血火将魔灵全部吞噬!
逐渐没了声音,火焰熄灭,只余下一缕焦黑青烟。
“它死了?”血修罗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暂时没死,但已成不了什么气候,稍后将会随着这里的崩塌而烟消云散。”阴长黎吹熄手上的火,暗红色的神箭之力在他掌心跳跃。
他脸色极度惨白,眉宇间写满疲惫。
先前不敢有丝毫松懈,这会儿整个人似被抽空了,虚脱无力,摇摇欲坠。
护体战衣逐渐液化,重新化为两片麟。
破损严重,无法再作为装饰品拢在鬓边了。
阴长黎珍而重之的将鳞片妥帖收好,转头瞧见血修罗的脸色比他更差。
伤势过重不是最主要的,他眼白浑浊,可见情绪波动极大。
“恭喜你,终于连滚带爬的摸到合道大门了。”阴长黎对此毫不意外,留他下来真不是故意坑他。
此地正适合他参悟梦剑的精髓。
“合道大门?不,我在想你与魔灵论道时的那个假设。”血修罗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咱们这处小世界,或许真是某人的一个执念,一个幻想,不是真实的?”
“咦?”阴长黎好奇,“你竟然会去想这些?我还以为你会讥讽我,最终我这个神棍还是依靠耍嘴皮子赢了对手。”
“这哪里是耍嘴皮子,完全有这种可能啊。”血修罗一直以为梦剑的精髓是让他分得清现实与梦,但越临近合道边缘,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分不清了。
他看着阴长黎,希望他能点拨自己两句。
怪丢人的,但扪心自问,阴长黎其实是他半个师父。
阴长黎笑了,牵动唇角时脏腑一阵剧痛:“你知道我为何将梦剑给你,而非天狂天仁之类?”
这问题困扰血修罗多年了,神剑虽坑人,但阴长黎送剑时都是根据剑主特质来择剑的。
阴长黎到底从幼年的他身上看到了什么特质?
“我拿到梦剑时曾经研究过,梦剑,梦见,梦见剑,令我心神大乱,我便知道此剑我修不得,且发现了修炼它的诀窍。”阴长黎在他肩膀按了按。
血修罗屏住呼吸。
阴长黎继续解释:“诀窍是……只要剑主够蠢,所有的细思极恐,在‘思’的这一步就停下来了,根本走不到‘恐’的面前。”
血修罗认真思考他的话,瞬间黑了脸:“你可真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气他?
阴长黎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哈哈哈笑了几声。
“行了,赶紧想想如何出去才是正事儿。”血修罗见他这幅直逼天人五衰的虚弱模样,生气都气不起来。
再加上四处都是污秽黑泥水滴落流淌的声音,时刻提醒着他噩梦之狱就快崩塌了,“崩塌之前咱俩若是出不去,将会堕入虚空啊。”
“难道不是你来想办法?”阴长黎看向他手里的梦剑。
“多给我一些时间当然没问题。”血修罗无奈,“问题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阴长黎应该有办法在崩塌之前离开——希望就在被他托于掌心的天武神箭。
这团力量体早已不是真正的天武神箭,威力却依然不容小觑。
阴长黎身为铸造者,操控能力非魔灵可比,一定可以在崩塌时借用它的力量逃离。
阴长黎摇头:“这次真是全看你了血修罗,不要将希望放在神箭身上。”
的确可以用它出去,但时间不允许。
那条连接玄天镜的通道已被损毁,出去之后,他们不知道会落在何处。
再赶去天界接应项海葵或许赶不及。
“它尚有其他用途。”阴长黎凝视手心里的力量体,“希望来得及……”
也希望自己没有看错寒栖。
仙车行驶出王宫,进入街市以后,项海葵发现王都内有股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关停了将近一半商户,行人更是少的可怜。
看来都在担心山海囚徒一次性全部出笼,阴长黎会带领他们杀上来,再度爆发战争。
转弯向东,越走越偏僻。
来到摘星宫之后,寒栖不在,整个府邸空无一人,连个守卫都没有。
天井位于后院,穿堂而过时,项海葵不由感慨这府邸的名字没取错,还真是手可摘星辰。
没有几间屋子是有房顶的,全是洁白的大圆柱子,像极了古希腊风格的建筑遗址。
当路过一片星空下时,她停住脚步。
此刻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哪儿来的星星啊?
“这是星盘。”景然解释。
项海葵想起来了,同阴长黎手里的天命笔一样。
瞧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曾经她和她爹,都不过是这偌大星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
被阴长黎当做和寒栖博弈的筹码。
她仰头看的出神,景然若有所思:“无需感慨,曾经我也在这棋盘之上。”
项海葵点头:“还是被所有人忽视的一个。”
原本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位王者。
景然负手走来她身边:“也不是所有人,至少你不曾忽视我。”
项海葵没接他的话,继续向前走。
没走多远视野便开阔起来,所谓的后院竟是一大片树林子,各式品种,千奇百怪。
“那一棵就是井。”随着景然屈指一弹,一道流光落在远处一棵银杏般的古树上。
树皮斑驳,遍布坑洞。
项海葵的神识从坑洞进入内部,果然是空心的,下坠入树根,黑茫茫一片,似个无底洞,无法继续窥探。
和老板口中的“井”一致,是真的。
她脚步向前,景然伸手拦住。
项海葵立马收回脚步,视他如瘟疫般向后退了两步,于心中做好标记。
离开摘星宫之后,便驶向了景然今日带她出宫的目的地。
抵达时,项海葵瞟了一眼,匾额上写着“孟”字。
她怔了怔:“项天晴的家?”
“是,也是你的老仇人,孟西楼和孟南亭两兄弟的家。”景然同步向匾额望去,“以孟家的灵感来说,算是排在天族第一梯位的了。若不是正好被我抓个现行,且有伤害我的嫌疑,我也没有理由因为一点小事儿就随意处置他们。”
“嗯,一点小事。”项海葵连连点头,冷笑,“我和我爹的命,包括银沙在内十几城的命,都不过一点小事。”
“你不高兴也没办法,的确是一桩小事。你站在我身边以后,对孟家来说,才成为一桩大事。”景然下了车,朝她伸出手。
项海葵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孟家的大门早已是敞开的了,门内外跪着不少人。
景然带着她往前走:“我曾对你说过,我十分欣赏孟南亭,才会出手帮他。”
项海葵需要回忆一下才想起始末,当时孟南亭准备吞噬掉路溪桥,夺取路溪桥的合道果肉身。
她闯去路家救人,寒栖陪着她一起,半路还杀出一个阴长黎,孟南亭几乎是必死的。
但刚苏醒的景然以灵感向孟南亭通风报信,孟南亭立刻放弃夺取,逃回上界来了。
项海葵赞同:“孟南亭那九曲十八弯的心眼,的确比孟西楼强太多了。”
同他一比,孟西楼分明一个铁憨憨。
“帝君!”院内居中跪着的两人,正是孟家主和孟南亭。
孟家主还好,微微垂头表示恭顺,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惧意。
孟南亭则真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先前寒栖告诉他,帝君有几分欣赏他,不会太过为难他,
但彼岸城那边传来消息,帝君颇为宠爱项海葵,枕头风一吹,他总觉得自己难逃一劫。
岂料后来两人决裂,她将帝君重伤。
孟南亭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后一刻便被他父亲一耳刮子打的清醒过来。
庆幸?
这个疯狂的女人竟连帝君都给砍成重伤,迟早有一天会来上界砍他们孟家的。
当初他们为何会制定逼疯项衡计划?
为何会认为将项海葵溺死在浴桶里,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们是不是中邪了?
项海葵随景然跨过门槛,走入院中,来到孟家父子俩面前。
她打量跪在眼前的两人,项天晴的父亲和庶兄。
半响,解下背后的雕花剑匣,“哐当”立在自己面前,双手交叠搁上去,当手杖用。
天狂属重剑,积攒的狂意越多剑身越重。
自从满级以后,项海葵一贯是轻拿轻放的,不然落地容易毁坏地板。
更何况现在里头还装了一大堆阵盘和宝物,沉的像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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