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婵回家后,隐去了傅祎对荀安异常的态度,只说傅祎和刘瑟拦下了她,一言不合便对她起了杀心。
石献也孤身一人回到府中,说自己在菜市口外面等着,见一伙黑衣侍卫赶来,不由分说就砍向他,他逃了回来,马车却难逃粉身碎骨。
俞氏气极,把傅祎和刘瑟大骂了一顿。
孙文远倒淡定多了,拉着孙婵左看右看,“婵儿,你受伤没有?”
孙婵摇头,“多亏了荀安,拼死护着我。”她喝了一口热茶,惊魂未定道:“我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傅祎会如此嚣张。”
“不过是傅家的庶子,妾氏生的破落玩意儿,真有胆子这样胡作非为。”俞氏站起身,“赫萱,立即为我梳妆,我现在就入宫。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王法,没人能治他的罪!我倒要问问皇帝,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傅。”
“夫人且慢,”孙文远绕到俞氏身后,把她按下,为她捏肩,“皇后现在最得盛宠,傅家也风头无两,况且婵儿又没有受伤,贸然进谏,恐怕不能成事,只会惹了傅家的记恨。”
俞氏拍开他的手,气得眼眶都红了,“孙文远你就会忍,这一年来,你让了多少实权?这次你还要女儿忍下这份屈辱吗?往后京城的儿郎岂不以为婵儿人人可欺?我以为你一生窝囊,幸好对妻女还算真心,没想到也是这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你自个儿去荣华富贵终生吧,我就是憋不下这口气。”
孙文远摸了摸小胡子,讨好地笑了两声,“夫人别气,没叫你憋下这口气。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婵儿呢?只是贸然进谏的确不是一个好法子。气是要出,也需从长计议。”
孙婵帮腔道:“娘,我爹说得对。他敢这样嚣张,不就是仗着皇后和傅家的庇佑么?现在的国公府还不能跟傅家硬碰硬,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总有法子让他吃回闷亏就是了。”
孙文远又上手捏起了俞氏的肩膀,“婵儿说得是,夫人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咱们婵儿白白受了委屈。”
“那你向我保证,婵儿以后的安全再不会受到威胁。”
“那是自然,国公府的侍卫可是最好的,婵儿,还有几日便是笄礼,你也别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做做女红,写写字儿。”
孙文远对孙婵使了个眼色,瞟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俞氏。孙婵应道:“经此一事,婵儿也不敢再出门了。”
“笄礼上见了太后,我定要好好哭诉一番,就算治不了他的罪,也要让他在京城名声尽丧。”
……
总算把俞氏哄好了,孙婵走回自己屋里。一路低头踢着地面的小石子,她越来越觉得她爹这人不简单。
他说有办法,定不是就这么忍过去,她莫名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婵儿,”孙婵回头,见孙文远颠着滚圆的肚子跑过来,“你娘叫我来送送你。”
孙婵勾唇浅笑,“谢谢爹。”
孙文远勾了她肩膀,笑道:“谢我做什么,我还要谢你方才哄好了你娘。”
“今日遭此劫难,你没吓着吧?”
孙婵摇头,孙文远低声道:“婵儿,方才当着你娘我没问,你老实告诉爹。傅祎他为何要追杀你?”
孙婵挣脱她爹的手臂,与他面对面站定,她突然觉得,他一双眯缝眼里竟然闪着睿智的光。
“傅祎再嚣张,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追杀国公府的小姐。”
作者:婵妹:今日份和侍卫大人一起被追杀,好刺激好浪漫~
第12章
孙婵默然片刻,直言道:“其实傅祎要杀的不是我,是荀安。”
“他见了荀安,就跟发了疯似的,虽然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但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太可怕了。爹你知道吗,昨夜京城了发生了一起人贩灭门案,几乎同时,荀安的家人被杀,我很难不将这几件事与傅祎联系起来。”
孙文远摸着小胡子,看向池子中央,若有所思。孙婵又道:“荀安是荀家的养子,爹,我猜想,荀安真正的身份对傅祎有很大威胁,因此他才不顾一切要杀了荀安。但是这个威胁是什么,女儿想不通。”晃着孙文远的胳膊撒娇,“我怕傅祎不肯死心,还会派出死士前来暗杀荀安。爹爹能在官场全身而退,定不是靠装疯卖傻,肯定是有真本事在的。爹爹你就帮帮荀安,帮帮女儿吧。”
孙文远伸手作势要敲孙婵的脑袋,落到她头上只轻揉了她的头发,“你说你爹我装疯卖傻?我明明是真的可爱。你老实交代,为什么听说荀安家人出事,便不管不顾地赶过去,荀安是不是你跟你娘说的什么鬼心上人。”
孙婵低头捂脸,“哎呀爹爹你都知道了,就不要明知故问嘛。”作出请求的手势,脸上神情也可怜兮兮,“爹,这次你可必须得帮帮我,荀安可是你的准女婿,他若有事,女儿也不能独活。”
孙文远脸色不耐,撅着唇十分委屈,到底点头了,甩袖离开,自言自语道:“生女儿、生女儿有什么用,就会向着她情郎,一味胳膊肘往外拐……”
孙婵哼着曲儿回房,她以前是多么有眼无珠,才认为她爹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明明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
荀安把整个下午的时间花在武堂练剑,直到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进入睡眠。
脑海里一会儿出现那年除夕爹喝醉了酒,回家打娘,娘也把他打了一顿,再罚他到冰天雪地的站着,屋里生着火,他们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吃饺子。一会儿场景又变成今晨见到的血肉模糊的脸。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场景赶出脑海,翻身时眼睛里流下一滴泪。虽然娘对他动辄打骂,但心情好时,会让他上桌吃饭,爹赢了钱,也会高兴地揉揉他的脑袋,给他两文钱。微薄零星的片段,是他关于家人的全部记忆。
痛苦或欢喜,都随着那家人一起埋葬,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转眼脑海中又浮现那个少女浅笑盈盈的脸,她耀眼夺目如天上日光,却在他面前流露脆弱,张开双臂,拥抱卑微渺小的他。
她昨晚说,她爱上他了……
他没有回应,心思却翻来覆去,才会卯时不到,便去武堂练剑,听说乡人寻来,惊讶之余,正好有理由晚些面对她。
若不是她乱了他的心神,他可能不会因为荀家人的死回乡。他签了卖身契,本就生死都是国公府的人,与荀家再无关系。若她知晓,会不会觉得他很冷血?不符合她心中对情郎的想象,她便再也不会来爱他了。
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足够回应她这份炙热的爱意,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别,犹如天堑。也许,她只是少女心思,一时兴起。也许等她长大了,会淡忘了这份感情,安心去做簪缨之族的贵夫人。
她那么好,明明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儿郎,今日那位傅公子,便像是爱极了她。
无论如何,他都会默默守护着她。
荀安侧身闭眼,眉头蹙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中此起彼伏,好不容易才睡下去,“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他想去开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孙婵下午补了觉,此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总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担心今夜傅祎会有动作。索性起身问了石献荀安的住所,提着灯笼找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她从小长大的国公府里,还藏着一片这么破的房子,是时候翻修一下了,不然传出去被人说他们国公府苛待下人可怎么好。
敲了好几下门,不见有人来开。她刚刚专程从武堂过来,荀安不在那儿,必然是在房里休息。
“荀安,开门啊,是我!”她边敲门边小声叫唤,“荀安,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
无人回应,她有些担忧了,左右转转见一扇窗户半掩着,思索片刻,提起裙子跳了进去。
清冷的月光下,荀安缩在棉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她关了窗,点了煤油灯,走到床边去翻过他的身子。
皱着眉涨红了脸,眼皮直颤,睡得极不安生,孙婵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应是今日吸了汗,现在发起了高热。
这个时辰,街上的医馆已经关了门,府中本来养了医师,孙婵记得他前几日恰好告假回家。这会子该怎么办?请爹爹入宫去请太医?来往手续下来太医肯定得明日才到。
荀安转身,把脸埋入枕头里,露出烧红的耳垂,无意识嘤咛着,不再是平日那副冷冷的样子了,增添了不少稚气。
孙婵整理着棉被,想把他盖严实了,不料手划入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样东西,扯出来,是她的那条手帕。孙婵勾唇笑了,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汗。
起身拿过墙面挂着的一条绸巾,四处扫视,正好墙角有一盘水,摸了摸温度,冰凉冰凉。孙婵把绸巾折成四四方方,双手入水时冷得刺骨,拧了水后,小心贴上荀安滚烫的额头。
她边用手帕擦他后背的汗,边喃喃道:“荀安呐荀安,我竟然会为了你做这么多伺候人的事儿,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我。”
整理好一切,搬了张小凳子,倚在他床头睡下,迷迷糊糊间,突闻前院人声嚷嚷,从睡梦中惊醒,悄悄从窗缝往外看,前院一片火光,附近屋子里住着的侍卫纷纷抄起刀剑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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