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婵有些不忍直视,因为里面有几人从前是孙文远亲密的同僚,常常到国公府作客,曾笑呵呵地给她递压岁钱,此刻默默等待旁人去结束他的生命。
“这不是婵儿吗?”一身绯衣的傅祎从阴凉处走出,歪嘴笑着,一双三白眼透着淫邪。
“傅公子。”孙婵随意见了个礼,冷冷道:“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我的马车要从西侧经过,劳烦傅公子行个方便。”
傅祎摸索着腰间的悬挂的鞭子,铁制的鞭身在阳光在反射着亮光,“自然是一出好戏,我不希望旁人打扰,婵儿却是最好的观众。”摸着下巴笑道:“婵儿既然这个时候前来,也是有缘,不防坐到阴凉处,仔细看看。”
孙婵走到棚子里,见桌子凳子都有些脏污,不愿坐下,抱臂看着傅祎道:“开始吧。”
傅祎笑得邪气,走到跪着的罪臣身后,抽出鞭子甩了一下地面,扬起一层尘土,尖利的声音让那些瘦骨嶙峋的老人瑟瑟发抖。
孙婵皱着眉看着,见傅祎把鞭子抽打在老人身上,龇牙咧嘴,青筋暴露,像从十八层地狱爬上人间的恶鬼。
哀嚎声声,血腥遍地,其中一人的脊背被打得像块破烂的红布条,血肉模糊,那人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那人是以前陛下最为器重的吏部大臣,在她的印象中,是一个和蔼且高风亮节的好官。
“这是在做什么?”孙婵的手在衣袖里握紧了拳头。
刘瑟摇着扇子,道:“这些都是将死之人,不妨尽了他们最后的用处,给傅公子出出气。”
“将死之人,为何不给他们留最后的尊严?”
刘瑟掩唇,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些人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污行贿,杀头实在太过便宜了,应该五马分尸,死后投入畜生道永不能翻身。”盯着孙婵,眼里闪着怨毒的光,像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烈日当头,孙婵心里却如坠冰窟,台上之人多为先帝直系官员,先帝甫一驾崩,就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先帝最大的亲信,是她爹孙文远。国公府如同一叶危舟,在风雨飘摇的海面随风飘荡。
她冷着脸道:“戏看够了,我要走了。”
刘瑟伸手拦下,“时辰还早呢,孙小姐还是再看会儿。”
孙婵横眉冷对,“你敢对我不敬?”
“孙国公最近几月都没有上朝吧,国公府的家底,不知还剩几分?”刘瑟狠厉的目光一寸寸逡巡她的脸,“希望孙小姐能嫁个好夫君,维持国公府这最后的体面。”
男子伸长手臂拦在孙婵身侧,阵阵压迫感袭来,令孙婵十分不适。她开始后悔今日轻举妄动,没想到这刘瑟如此大胆。
她正凝眸想着对策,便见一袭白衣的少年侍卫赶到刘瑟身后,用剑柄击落刘瑟的手臂,另一手把她拉到身边。
他今日没有穿侍卫的青衣,穿着自己的一袭白袍,转身间袍角扬起,飘然若仙。
孙婵摁下他执剑的手,仰着头颅道:“刘瑟,国公府再落魄,也是国公府,连陛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压低声线,话里增添了不少威仪,“你一届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就算加上你们刘家的党羽,对了,刘家不过巴着傅、文两家,刘家的属员,其实寥寥无几,国公府倾全府之力,足够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了刘瑟?”傅祎拖着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鞭子走了过来,鞋印和鞭子在泥地上逶迤成几道血痕。
“这位公子是?”他看着荀安,双眼被杀戮刺激得充血,眼神晦暗不明。
第11章
“戏也差不多结束了吧,刘公子却拦着不让我走,这是何意?傅公子,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用午膳。”傅祎直勾勾盯着荀安,让孙婵心生不喜,瘦弱的身躯把荀安护在身后,冷声道。
傅祎大袖一挥,几个侩子手冲到台上,把那些奄奄一息之人的头砍下。
孙婵及时移开视线,脑子里仍充斥着漫天的血光,今早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有些缓不过来。
对上傅祎的双眼,端着气势,“傅公子许久没见皇后娘娘了吧,她今晨遣人送我套笄礼用的头面,我还想着赶紧回去试试呢。”
傅祎不语,只盯着荀安眼神癫狂,“你是谁?”
孙婵牵了荀安的手,大方道:“傅公子对我的情郎有何意见?”
“情郎?”傅祎摸着下巴,玩味的视线转回她脸上,“今日婵儿可以走,他不行。”
傅祎挥手,四面八方有身着黑衣的带刀侍卫涌出,荀安拔剑转身,顺势把孙婵护到身后。
孙婵不知他何意,怒喝:“傅祎,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么?”傅祎充耳不闻,只盯着荀安,“无论如何,不要让他活着离开。”又对孙婵招手,“婵儿若不想被误伤,便走到我身边来。”
荀安的手捏得更紧了些,孙婵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带我走,荀安,带我走。”
荀安看她一眼,转了个方向,把孙婵护在身前,手起剑落,左右几人纷纷倒下,杀出一条路后两人往菜市口的出口逃离。
后面几十个黑衣侍卫穷追不舍,荀安把孙婵抱在怀里,运起轻功踏上路旁的一个大酒桶,借力跃上了屋顶。
孙婵一路被拖抱着,脚几乎没有沾过地面,紧紧抱着侍卫大人的腰,闭着眼跃过幢幢房屋。若不是黑衣侍卫还在后面紧追,拦在自己腰间的长剑还淌着血,她可能会觉得这个场景挺浪漫。
寒风呼呼刮在脸上,刚睁开眼睛,便见右边一伙黑衣侍卫从地面跃上屋顶,她惊呼,提醒了荀安。荀安挥剑斩落前面两人,往左边的屋顶跃去。
孙婵觉得脚下的道路有些眼熟,拍荀安的后背提醒他,“从锦绸庄二楼的窗户进去。”
荀安卸了力道,落在锦绸庄一楼的屋檐上,窗户正好开着,二人钻了进去,立即低头躲避。偷偷往窗外看,黑衣侍卫失了目标,往四处散了。
二人瘫坐在窗下喘着粗气,明明是有些狼狈的情形,眼神对上是却相视而笑。当然孙婵是咧开嘴笑得灿烂,荀安则是嘴唇一抿的浅笑。
孙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大概是被追杀使她产生了一种,与侍卫大人亡命天涯生死相依的感觉。
孙婵悄悄抬头,见室外无人,把窗子关好,“这傅祎疯了吧,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能这样嚣张。会不会是杀红了眼,脑子不清醒了?”
荀安抱着她跳上跳下,累得不轻,停下来有些时候了,还涨红着脸,满头的汗,头发丝都冒着热气。孙婵心疼地拿出手帕为他擦汗。
“你不许再喘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重呢。”
荀安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孙婵为他擦着脸颊和脖颈的汗,听闻有人上楼的声音。
“小姐,咱们楼上还有不少款式,特别适合你。”
小荷的声音,她正带着客人往二楼来。
孙婵拉着荀安起身,避进了一块挂着的布围成的试衣间里。他的剑在地板上淌了一摊子血,却是顾不得了,只能扔下架子上陈列的一件衣服掩盖。
“小姐先等一等,我去拿一方木矩,为你量身。”
狭小的试衣间里,两人为了不漏破绽,靠得极近,荀安热热的呼吸落在孙婵头顶,身体也传递着滚烫的温度。
他们听见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好了没?怎么这样磨磨唧唧的。”
孙婵紧张地揪起荀安背后汗湿的衣袍,听小荷说:“好了,有件衣裳被风吹到地上,我已经收拾好了。”孙婵松了一口气。
那位小姐量了身,小荷记录她的尺寸时,孙婵捂住了荀安的耳朵,见他眼里有笑意,揪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垂。
外头的人开始商量衣裳的款式,看最新的衣料和衣服样子,再反复商量几两银子的优惠,大概过了一刻钟,孙婵已经在心里反思了数遍自己试衣时是否也如此让人厌烦。
两人呼吸交织,空气凉了下来,孙婵觉着暧昧马上就要转成尴尬了,抬起双手抱着荀安的后背,不顾抹到满手的汗,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气声问:“你冷不冷?”
荀安摇头,孙婵把他抱紧,“我才不管你冷不冷。”
又等了片刻,外头的小姐终于掏了银子,小荷把她送下楼梯。孙婵扯开拉帘,叹气道:“小荷,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生意做得真不容易。”
小荷丝毫不见惊讶,点火烧了墙角堆作一团的衣衫,见试衣间又被荀安的剑淌了一滩血,皱着眉拿了一块布把剑擦干净,又擦去试衣间地面的血迹,扔进火堆。
孙婵从腰间扯下令牌,递给小荷,“劳烦小荷,为我跑一趟腿,到孙国公府去禀告我遇袭,请我爹爹派几个侍卫过来接我。”
小荷接过了,转身离开,正要下楼,孙婵唤住她,“侍卫要带上令牌,乔装打扮,对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侍卫人数众多,我怕爹爹大张旗鼓地派侍卫前来,又惊动了他。”
小荷走了,孙婵为荀安寻了一件蓝色长袍,催促他换下彻底汗湿了的白袍,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陈列架上。
……
“那混小子当真放肆!”俞氏听了女儿的陈述,一拍桌子,怒喝着,“我今日便要进宫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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