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梧瞬间觉得自己整个头皮都快炸了,立刻站得肩背笔直,默默转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何铄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大人,皇上召您马上去御书房。”
“何事?”宋骁微微皱起眉头。
“听说,是帝都城外三十里,出现了……反贼。”何铄微微抬起头,似有深意地看着宋骁。
宋骁微微颔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他深深呼吸,收拾自己的心情,唇角的弧度重新变得坚石更无比,抬脚便往御书房走去。
踏进御书房的门时,看到太子沈思远也在,他走上前单膝跪地:“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沈风铎皱着眉头,随意摆了摆手让他起来,让罗春将一个奏折递给他。
宋骁接过奏折,看了一眼,虽然早已知道是何事,他还是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帝都之外居然出现反贼,臣,请命剿灭。”
沈思远冷哼一声,他刚才也看了奏折,反贼不过几百人,自是很容易剿灭,可不能将这个功劳让宋骁白白抢了。
一念及此,沈思远亦单膝跪地:“父皇,儿臣身为太子,却并未作出任何功绩,愧对于父皇,愧对于百姓,此次终于有机会,儿臣请命剿匪,请父皇恩准。”
闻言,宋骁的唇角浮上一抹冷笑,转瞬即逝,他俯下身,匍匐在地:“皇上,太子殿下尊贵无双,若轻易涉险,恐动摇国本,还望皇上恩准臣带领禁卫军前去剿匪。”
沈思远肺都要气炸了,这个宋骁之前在朝堂上就处处针对他,如今就连几百反贼,都要跟他争,简直是可恶至极!
沈风铎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人,几百反贼,他并未放在眼里,派谁去都一样,只是这二人为何争得如此激烈?
在沈风铎眼里,宋骁无父无母,在朝中并无根基,最适合用来制衡朝中各方势力,因此他给了这个少年无上的权力与信任。
可说到底,宋骁不过是一颗棋子,最终这江山沈风铎还是要交到自己儿子手上,如今让沈思远历练一番,倒也是一件好事,可以为他在朝中立威。
沈风铎走下台阶,拍了拍沈思远的肩,说:“太子有如此为国为民之心,朕心甚慰,朕与你五千精兵,扫灭反贼。”
闻言,沈思远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朝宋骁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而朝父皇拱手一揖:“多谢父皇成全,儿臣即刻点兵出发,五日之内,必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着沈思远转身离开,沈风铎让宋骁起身,又拍了拍宋骁的肩:“朕明白,你忠心可鉴,但朕的身边,离不开你。”
宋骁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躬身一揖:“臣,必定誓死守护在皇上身边。”
“那就好,你下去吧,朕乏了。”沈风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由罗春扶着去偏殿歇着。
宋骁走出御书房时,勾了勾唇角,刚刚离开书房,却被四公主沈蔓挡住了去路。
“宋骁,本公主有话问你。”沈蔓趾高气昂,虽然比宋骁矮了一个头,却平白觉得自己的气势可以压倒对方,下巴高高扬起。
第12章
“臣与路珩之不熟。”宋骁略一拱手,扔下这几个字,绕过沈蔓就走。
沈蔓被他气得肺都炸出几朵花来,重新小跑几步挡在他面前:“本公主知道,你和路珩之是至交,你若相邀他必定会来,事成之后,本公主自不会亏待你。”
路珩之是内阁首辅路通的独子,自小便与如今的太子和两位皇子一起读书,才华横溢,俊逸潇洒,不知是帝都多少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沈蔓自也不例外,她从第一次见路珩之,便芳心暗许,奈何他从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无论怎么明里暗里示爱,即便她如今身为尊贵的公主,他依旧不屑一顾,甚至躲着她。
昨日,沈蔓偷偷溜出宫去找路珩之,却看到他与一群女子在乐坊吟诗作对,她登时气得将那个乐坊砸了,还让下属打了许多乐坊的女子。
路珩之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法阻止她手下的人行凶,只能扶着那些受伤的女子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沈蔓。
不得已,沈蔓今日才跑到御书房来堵宋骁,希望将路珩之约出来,她要跟他道歉。
“抱歉,臣恕难从命。”宋骁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说完,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纵身一跃,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徒留下沈蔓,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挥舞着粉拳,叫嚷道:“宋骁,你给本公主走着……”
“公主,当心皇上听到。”大宫女梓蕊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弓着身子提醒沈蔓。
沈蔓这才不得已收了声,愤恨地瞪了一眼宋骁消失的方向,要不是父皇嫌弃路珩之脂粉气太重,不肯步入仕途,又整日留恋乐坊那种地方,不准她与路珩之来往,她如何会低三下四地来求宋骁?
夜里,梓檀将沈伊头上的簪花钗环取掉,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梳着她乌黑如瀑的长发。
“本宫让你查得事,如何了?”沈伊把玩着宋骁送给她的那支金钗,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梓檀:“奴婢今日带人将梁禄的住处搜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他的东西不过是些衣物和制香料所用的东西。”
说完,梓檀好奇地看着长公主手中的那支金钗,看起来样式并不多新颖,长公主却自御书房回来,便一直“爱不释手”。
“既是如此,明日就传本宫口谕,擢升梁禄为惊鸿宫大太监,与你和崔宁一起主事。”沈伊说话间,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手里的金钗。
宋骁将盒子递给她时,沈伊并未看到里面金钗的样式,回到惊鸿宫,崔宁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恍惚了,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和亲的,是位于大齐脚下的金沙国国君,整整比她大出二十岁,待她原也算不错,她倒是过了几年受宠的日子。
可惜那国君短命,在她生下福儿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在福儿刚刚周岁便撒手人寰,自此之后,他们母子就受到金沙国王后的追杀。
他们母子二人在老皇帝手下忠臣的帮助下逃出金沙国王宫,一路逃亡,若不是宋骁势如破竹般杀入金沙国帝都,只怕她和她的福儿已经死在金沙国了。
被沈思远逼迫着离开帝都华京城时,福儿已经年满五岁,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支金钗,送给沈伊,用他肉呼呼的小手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
福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乖,戴上这支金钗,就像福儿在身边,福儿也会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娘亲回来。”
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沈伊要去哪里,只是觉得母亲既然许诺说很快会回来,那便是真的。
沈伊戴着那支金钗,一步三回头地再次踏上了和亲之路。
在北漠时,索安图对她百般羞辱,不允许她梳妆打扮,要她随时可以宽衣解带伺候他,她每日只能穿着薄薄的纱衣,那支金钗自然也被他夺走。
那时的她,真的恨透了索安图,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她至死都没能再见到福儿送给她的那支金钗。
沈伊凝视着手中的这支金钗,居然与福儿当初送给她的那支如此相似,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宋骁说这支金钗是他偶然得之,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见沈伊深深皱眉,梓檀有些心疼,柔声问:“公主可是有何心事?”
“无事,你退下吧。”沈伊扶额,上一世的事情,简直像是一柄利刃,深深刺入骨髓,还转着圈地搅了搅,痛得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公主……”梓檀担心她,并未依言退下,见她面色发白,整个人似是虚脱了一般,全身都冒着冷汗,“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沈伊一把抓住梓檀的手,将金钗放到她手中,“将这个好好放起来。”
梓檀虽担心不已,却又不敢不照公主所说的去做,待她将金钗放好回来时,看到公主已经安然睡下,她依旧不放心,放下床幔,便一直守在床边,整整守了一夜。
次日清晨,沈伊醒来时,头痛欲裂,她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都是她的福儿,她想将他拥入怀中,却怎么都够不到。
梦里的她,泪流成河……
“公主好些了吗?”听到动静,梓檀立刻惊醒,将床幔勾起,“昨夜点了香,公主还是睡得不安稳,奴婢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本宫无碍。”沈伊坐起身,靠在床边,“梓檀,给本宫按按头,就好。”
梓檀伸出青葱似的纤纤十指,轻柔地给沈伊揉了揉,约莫过了一刻钟,沈伊的面色才好了些。
梓檀服侍沈伊穿衣梳妆,又用了早膳,便看到梁禄在外面等着谢恩。
“本宫知道,你身上有些本事,望你今后恪守本分,尽心为本宫办事。”沈伊略微笑了笑,赏了一锭银子给他。
梁禄匍匐在地,千恩万谢地告退出去,开始行使他大太监的权力,调/教手下的小太监们如何尽心服侍长公主,不得生出二心,否则他决不轻饶。
第13章
宋骁得了消息,沈伊自看到自己送的那支金钗,便夜不成眠,却又不肯让御医去诊治,他心急如焚,却又不能擅入后宫,怕对长公主的声誉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