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色苍白地可怕,虽然只是秋日,她却已经披着棉披风,盯着沈风铎看了许久,他走过来的脚步还是那样的英姿勃勃,甚至眉眼都与少年时没有太大改变。
只是,他再也不是自己十岁那年冬天,在御膳房遇到的那个偷吃的小皇子了,而是一个帝王,一个掌握天下人生死的人。
沈风铎远远便瞧见皇后,见她已憔悴地不成样子,面色惨白,早已不复年轻时倾国倾城之姿,自然不能让他的内心再起任何的波澜。
“你怎么来了?”沈风铎有些不悦地皱眉。
“皇上如今看见臣妾,竟已如此厌弃了吗?”皇后淡淡一笑,声音有气无力的,“可是怎么办,臣妾却还觉得皇上是当初那个偷吃的少年。”
听她提起当初,沈风铎一点也没有陪同她一起忆当初的意思,反而觉得她是在当众给他难堪,有些恼羞成怒。
皇后笑意更深了些:“在皇上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当初顾念姿是,如今臣妾也是。”
她一句话让沈风铎蓦然抬头,她却不肯再说,吩咐人抬着轿子走了,去冷宫,她也要与众不同地去。
十六岁那年,她与顾念姿一同嫁入王府,只是顾念姿是正妃,而她只是侧妃,她并不介意,因为她是真心喜爱着那个偷吃都能那么好看的少年啊。
如今,她心中的爱意不再,眼前却始终浮现着那个少年被她无意间碰到时,那抬起眉眼温润又羞涩的一笑。
那是她回不去的曾经,是她镂刻在心间,此生都难以忘记的曾经。
可是,待她看到冷宫的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曾经,以后都只能深埋在心底,不会再提起、忆起。
因为那个人,已经不要她了……
听到母后居然被打入冷宫,沈蔓疯了一般想要往毓秀宫外跑,却被禁卫军死死拦住,她如今脸已经毁了,别说这宫门了,就算是寝殿的门她都不敢出。
可如今是她的母后被关进冷宫,那就是她所有的希望都没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可就在她瞎闹之时,一名禁卫军实在是不胜其烦,直接一个手刀劈过去,将沈蔓打晕,直接将她带到寝殿内关起来。
至于沈思远,他知道自己的母后靠不住了,必然不会待在府中等死,他也是筹谋良久才寻得机会,直接扮成流民离开华京城,去莘州城。
莘州城是皇后的母家,符家所在地,符家在莘州城那可是一方霸主一样的存在,握有军权,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两日之后,大皇子府里的下人才跑到宫里禀报,沈风铎当时就派了龙鳞卫去追查,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那个逆子,最终还是走上了他不愿看到的那条路。
两日的时间,沈伊已经带着五百禁卫军日夜兼程,距离华京城很远了,她跟着他们露宿野外,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喝一些随处可见的清澈溪水,将长公主的尊贵都暂时抛弃。
禁卫军跟着她这一路走下来,心里对这个长公主油然而生敬意。
夜里,沈伊躺在树下,靠在树干上望天,不管她看到的是星、月亮,亦或是根本什么都没有的乌黑天空,她都能从中看到宋骁的影子。
上一世,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等着他来解救她,他来迟了;这一次她不要再心心念念着,她要陪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看到,不能再让任何遗憾出现。
与此同时,宋骁带着一千精锐部队,偷偷出了滟州城,直接顺着一条小路去往北漠国的营地。
走了好一会儿,一个瘦削的人影突然从队伍的后面跑到宋骁身边,压低声音说:“宋骁,我负责做什么?”
宋骁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来的?”
白日制定今晚的作战策略时,在滟州城憋了很久的路珩之请求出战,他觉得自己再在城中待下去,会憋疯了。
可他刚一开口就被宋骁给否了,并嘲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上了战场也是累赘。
路珩之气得差点当着众将士的面破口大骂了,心说自己要保持沉稳的形象,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不与宋骁一般见识的结果就是,他晚上直接跟在队伍后面,偷偷出了滟州城,心说来都来了,宋骁还能把他送回去?
“本公子是军师,我若不去,怕你今晚会输。”路珩之脖子一梗,还记着白天的仇呢,“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军师,不然你跟皇上说去?”
宋骁忍不住扶额,很想将这二货揍一顿,却只能强忍着怒气,皱眉道:“看好他,别让他出事,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立刻有两名禁卫军一左一右将路珩之夹在中间,两人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看的我们路大公子心里直发毛。
路珩之不理会那两个门神一样的禁卫军,问宋骁:“你当真要去du死他们战马?这,这不过是我那个时候随口一说。”
宋骁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兵部主事,说话也能随口胡说吗?”
路珩之撇了撇嘴,心说这兵部主事不是你跟皇上争取来的嘛,但他没开口,既然都已经离开了滟州城,不du也得du了。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北漠的营地外,宋骁趴在制高点观察了一下营地橘子&&,简单画了一个图纸,将一千人分为几队人马,分别进入北漠营地。
路珩之看着身边所有人都领了任务分别走了,他着急地一拍宋骁的肩:“兄弟,你这个时候可不能把我扔下,我跟都跟来了,不能让我待在这儿看着你们行动,那我成什么了?”
“没错,还有我。”剩下的禁卫军中,有一人越众而出,走到他们两人面前,抬起头咧嘴一笑,“偷袭敌营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汪梦柯?”
路珩之听到“汪梦柯”三个字,就像是听到什么鬼叫似的,吓得直往宋骁背后躲,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那晚他在汪鹤院子里发了通脾气,自己的气是顺了,可却一阵阵后怕,怕汪鹤拿着大砍刀直接趁他不备砍死他。
宋骁毫不留情地将路珩之从背后拎了出来,交给汪梦柯:“既然汪小将军来了,便将他交给你了,你们余下的人负责去给战马下du。”
路珩之突然就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忽略了汪梦柯就在身后,重重地点头:“好,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完成任务。”
平日再怎么打闹,但是此刻汪梦柯还是有分寸的,她在滟州城长大,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汪梦柯一点头:“将军放心,梦珂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宋骁缓缓颔首,欣慰地笑了笑:“有汪小将军出马,此次偷袭必定事半功倍。”
他不是一个善于夸人的人,所以偶尔夸奖一次,就显得特别真诚,忽悠的汪梦柯都跟着路珩之一起打了鸡血,带人转身就走了
“将军,我们做什么?”余下的一百人看见别人都走了,有些心急,领头之人忍不住问,“在这里干看着?”
“自然不是,你们随本将军,去烧了敌军的粮仓。”宋骁的眼神一瞬间亮如鬼魅,“如果粮仓没了,北漠的士兵与战马都没了吃的,这仗就快到头了。”
余下的禁卫军一个个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跟着宋骁直接扎入敌营,直奔粮仓。
一刻钟后,进入敌营的所有禁卫军同时放火,烧了敌军的大片营帐,许多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光着屁股就被火烧得连滚带爬了出来。
那些被烧死的北漠士兵至死都没明白过来,这明明是两军休战之时,为何会突然在营地里冒出一股敌军,不由分说就放火?
路珩之见大火四起,知道这是信号,他与汪梦柯带着两百人直奔战马营,直到走到营地门口,才发现,北漠人视马如命的传言不假。
火势四起,北漠士兵一小半去救火,一多半全都来救战马营里的战马,将这里围得死死的,水泄不通,他们这区区二百人,如何能是对手?
路珩之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一颗七窍玲珑心,此刻才觉得不对劲,宋骁做事那么严谨之人,会把这次偷袭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第79章
看来宋骁才是此次偷袭最重要的部分, 路珩之一想便通,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对旁边的禁卫军说:“本军师刚刚想通一件事, 我们不是来du死战马的,而是来给宋骁声东击西的。”
跟在他身后的汪梦柯奇怪地看了路珩之一眼:“没错啊, 你难道不知道,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给将军烧粮草作掩护的?”
“什么?”看着所有士兵都一脸不解的样子,就连汪梦柯都知道,路珩之这才明白, 只有他一个人是被宋骁那小子给诓了!
路珩之气得直咬牙,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 吩咐所有人:“既然是掩护, 那就做的真切一些, 去烧战马营,再给战马吃的东西中下毒。”
身后的士兵一一应声, 分成两拨各自去做事情, 汪梦柯带着人直接去放火了, 路珩之想了想, 最终跟着du战马的队伍后面。
宋骁顺利到了粮仓,果然发现北漠人先护的是战马,其次才是粮草,这里的守卫虽然也很森严,但比起站马营那边还是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