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登基,就处置了两位一品大臣,沈风铎急于用一场盛大的宴会来暖人心,围猎最后一晚,所有人齐聚看台之上,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沈伊和燕贵妃依次坐在沈风铎的右手,兰贵人与琪美人次之,皇帝左手边是太子与两位皇子,下面全都是黑压压的朝臣。
一向最喜凑热闹的沈蔓却不见人,据说是身体不适。
沈思远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却要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很是努力了一番,才堪堪保持住自己的笑容没有裂开。
沈思飞便显得游刃有余多了,与后宫众人及下面的朝臣喝酒说笑,忙得不可开交。
宋骁虽然只是二品,却坐在众臣之首,就连一直喜好攻击所有人的御史都三缄其口,仿佛这是理所应当。
沈风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对着朝臣们笑着说:“各位爱卿共饮此杯。”
朝臣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双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臣等多谢皇上赐酒。”
沈风铎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此次围猎,朕有言在先,要重重赏赐最勇猛之人……”
皇帝这一句话,成功让觥筹交错的众人一瞬间静下来,都等着他的后一句话。
“经过奴才们这些时日记录,皇上的猎物是最多的……”罗春笑得格外喜气,说到这里,适时停顿,下面便应景地传来众多喝彩声,“其次便是我们的禁军大统领,宋骁宋大人。”
热闹的众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继而再度爆发出喝彩声。
沈思远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灼热感瞬间布满全身,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面前的桌上,似乎将它当做宋骁的脑袋般,近乎捏碎。
沈思飞最先回过神来,举起酒杯朝着宋骁示意:“恭喜宋大人。”
宋骁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颔首致谢。
沈思飞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反正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大度地一笑,也将自己杯中酒饮下。
罗春接着宣读了圣旨,沈风铎赏赐宋骁的东西,堪比当朝首辅的规格。
他这么做不仅是要让所有朝臣都知道宋骁在他心中的地位,让他们畏惧禁军,更是让朝臣们明白,他是皇帝,想提拔谁或者打压谁,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俗语有云,新官上任三把火,尊贵如一国皇帝,也不能免俗。
宋骁坦然接受所有人或畏惧、艳羡、嫉妒、仇恨的视线,站起身走到看台中央单膝跪地,接受皇帝的赏赐。
接着,沈风铎又相应地赏赐了三位皇子以及一些勋贵世家子弟,自然都没有宋骁所得的赏赐贵重。
礼部尚书胡正趁着气氛好,大着胆子开口:“历年这围猎的勇士,都要将自己所得的赏赐之中最贵重的物品赠送给自己心爱之人,今年……”
不等他说完,沈风铎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今年自然也是遵循旧例,这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朕怎好剥夺?”
似乎都听出这是一句玩笑话,朝臣们紧跟着十分捧场地响起笑声。
勋贵世家子弟们一一将自己手中最贵重的物品转赠给自己心上人,惹得场中少女们面色绯红,一眼瞅过去,好似进了桃花园。
很快,便只剩下宋骁与路珩之二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二人身上。
他们两人,一个婉如神祗,仿佛天生就带着生人勿近的神情,一个俊逸潇洒,面部表情生动有趣,在一众勋贵子弟中格外惹眼。
沈伊抿了一口茶水,看似无意,其实内心隐隐期待着,忍不住绷紧了后背,坐得看起来格外僵石更。
路珩之人在场中站,眼观六路人事,早已瞧见沈伊那尴尬的表情,他淡淡一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到沈伊面前。
路珩之:“在下并无心上人,便将这最贵重的物品,转赠给在场最为尊贵的女人。”
沈伊怔了怔,看向路珩之,却发现他朝自己调皮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窘迫,轻咳一声掩盖过去。
沈风铎倒是显得十分开心,既然没有心上人,那么赠给现场最尊贵的女人,也就是他的女儿,他生受了这份不动声色的马屁,赞许地看了一眼路珩之,突然觉得这小子平日里那张惹人厌的脸也显得可爱起来。
燕贵妃不悦地瞥了一眼沈伊,虽然自己的年纪与身份并不适合这种场合,但有沈伊在,她就生生矮了几分,与“最尊贵的女人”失之交臂。
首辅大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狗肉上不了席面的儿子今天居然这么会说话,端在手中的酒杯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宋骁却明白,路珩之这是在为他着想,如果是他先将礼物给沈伊,皇帝会猜疑,觉得他胆敢肖想长公主,必会十分不悦,可有路珩之在前,他一个同样也没有心上人的,礼物自然而然地有了“合适”的相赠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为湖北与武汉祈祷,我泱泱华夏,必会早日攻克难关,彻底消灭和抑制病毒,中国加油!湖北武汉加油!
第41章
宋骁与路珩之面对面而过, 看到他眸中的促狭之意,忍不住心如擂鼓般敲了起来, 声音之大, 他甚至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听了去。
沈伊瞧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跳骤然漏了片刻, 慌忙低下头去, 怕被人瞧见自己异常的神情。
从端着赏赐的小宫女手中拿过一个盒子,那里面的东西宋骁早已见过,是一件淡蓝色的长裙, 做工异常精致华贵。
这件长裙本就是宋骁吩咐纪秦按照沈伊的尺寸所做,经过他的一段时间的运作, 才辗转进了宫, 成了国库中的东西。
宋骁双手将盒子递到沈伊面前, 心跳的声音太大了,震得他有种快要上天入地之感, 他轻声说:“臣亦没有心上人, 便将东西转赠给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有了路珩之在前, 沈风铎以及各位朝臣都没有觉得有何异样, 除了两位当事人,以及……一直看着这边的顾言青。
沈伊怔了好了一会儿,眸中略过一丝落寞,被崔宁提醒才回过神来,示意她将东西手下,并得体地朝着宋骁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容, 宋骁觉得自己鼓槌一样的心脏倏忽一下,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跑”到了沈伊的手中,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沈风铎抚掌大笑:“好好好,如此……本次围猎便当真是圆满了。”
拼命忽略皇帝的言不由衷和欲盖弥彰,皇子和朝臣们纷纷举起酒杯,觥筹交错中,仿佛觉得刑部和兵部两位尚书自古便不存在一般。
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两个都是十分重要的职位,皇帝不会轻易选人,为此,回宫之后自是又一番博弈。
宋骁抿唇一笑,转瞬即逝,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举起酒杯遥敬沈伊,继而不等她作何反应,便自己一饮而尽。
沈伊怔怔地看着眼前宋骁方才站着的那一尺见方的土地,仿佛那里长出了一朵绝世之花。
在她两世至今的印象中,宋骁从未笑过,没想到他笑起来居然如此好看,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仿佛漫天星河仿佛都倒映在他乌黑的双眸中。
顾言青看着沈伊失神的模样,苦笑着对身旁的祖母说:“祖母,我与表妹的事,您还是别再提起了,免得徒增烦恼。”
顾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沈伊又是她的外孙女,她如何能瞧不破这个小丫头的心思?
“如此轻易便放弃了?”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宋骁在朝中毫无根基,皇帝自也是瞧中了这一点,才如此信任与重用他,但说到底,他不过是制衡朝中各方势力的棋子,甚至是皇帝摆在明面上的靶子,如何会把女儿嫁给他?”
顾老夫人看得通透,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担心自己心里的算盘会落了空。
顾言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据他这几日观察,他那表妹外表瞧着柔柔弱弱,内心却是个有主意的,即便祖母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响,最终只怕也会落空。
沈伊瞧见外祖母的神情似有些不悦,询问似的瞧了一眼顾言青,顾言青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却不敢真的放心,毕竟外祖母年纪大了,这种场合想必不是很喜欢,她向父皇耳语了几句,便带着梓檀走到外祖母身边。
“外祖母若是不想看,伊儿送您回去。”沈伊依然像小时候那般,笑得眉眼弯弯,目光澄澈。
“好,外祖母的确是有些乏了。”顾老夫人正巧要跟沈伊说话,她转身对顾言青说,“言青,你与这些年轻人多交流,祖母便先回去了。”
顾言青知道祖母要做什么,心说让她早早死了心也好,便起身目送她们两人离开。
瞧见他们离开,宋骁微微侧目,身后的何铄会意,立刻借着夜色隐入人群中,去追沈伊了。
这一切,都落在特意瞧过来的顾言青眼中,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自己一个闲散侯爷,无权无势,除了姑母是先皇后以外,又何尝不是毫无根基?
感觉到一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宋骁转过头,瞧见对方是沈伊的表哥,他端起酒杯,遥敬安国候一杯,自己先喝了,便将目光转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