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余氏打探过,原来朱氏当真怀孕了,如今堪堪三个月,等再热些,穿得少些了,便会显怀了。
朱氏偷偷与她说,婆母似乎希望这一胎,是男孩呢。
茵茵颇有些怅然,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但余氏也是好心,她自己没生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不希望庶子媳妇走自己的路,是早早的生下嫡子才好。
时光过得飞快,有时候连茵茵自己都不曾觉察。转眼已经入了夏,天也一天天炎热起来,端午就要到了。
茵茵将新的稿子递给流云,半个月一期的书刊,又到了发售的时日。如今庚戌先生的名号屹立不倒,而那什么垂文先生,早就不知所踪了。
只到了晚上,流云回来,却是面色发白,低声说道:“姑娘,锦云书行……”
茵茵眼皮子一跳,这锦云书行,是洛城老字号,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虽不知它背靠着是哪一位大官,但总归来头不小才对。
流云喘着气,半晌才说出口:“姑娘,锦云书行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已经彻底没了……”
茵茵蹙眉问道:“没了?”
流云点点头:“是的,没了,原本的旧址全都封了,锦云书行的招牌都拆了。奴婢着人打听,说是老板犯了事被抓,往后……恐怕再也没有了。”
茵茵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问道:“那有没有知道你,知道我的呢?”
流云摇摇头:“奴婢做得很隐秘。不过姑娘,奴婢得知,有不少旁的书行想要联系我们,要不要将这书稿放给别的书行来出?”
茵茵沉吟起来。初时她不懂,总觉得是自己与流云行事缜密,但细细想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那些贵人真的想寻,还怕当真寻不到庚戌先生?除非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不让她被人知道。
她心揪成一团,除了少桓,不会再有人这样对她了。可是为什么锦云书行会出事?那少桓呢?他有没有事?
她按住流云,说道:“不要,你将这稿子细细收好,不许让任何人看到。”
她坐到桌前,写了一张字条,又依着从前的法子炮制,将钗子递给流云:“把这个送给贺源。”
流云心下狐疑,却什么也没说,只道:“奴婢现在就去。”
流云这一去,再回来已是深夜。不过她早就与守后门的大叔混熟了,出门前打过招呼,自然也顺利的溜了回来。
只她抖抖索索,摇头说道:“奴婢只见着贺家郎君随从,说是他主子有事,奴婢见过,确实是贺家郎君常带着的那个,就将钗子给他了。”
茵茵眯了眯眼,那钗子不过是普通成色,里头的字条也只有一句:少桓可好。便是旁人看了,也抓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点了点头,心中满满的疑惑,虽然睡着了,却怎么也都睡得不够安稳。
一连两日,都没有收到贺源的回信。茵茵整日着急上火,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转得一院子的下人都忐忑不安。
没有等到贺源的消息,只是等来了陈劲柏。
他下了值也未曾去见父亲,只匆忙回了东苑,直接就往茵茵的院子里来了。
只他坐在厅内,一口接一口的喝茶,眉头蹙得死紧,就是不说话。
茵茵耐不住,开口问道:“爹爹就直说了吧,爹爹这个样子,女儿心中更是不安稳啊。”
陈劲柏上下打量她许久,才讷讷开口:“煜王……没了。”
茵茵腾的站起来,说道:“你说什么?”
陈劲柏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这是好事,那煜王府不是人呆的地方。还好你只是定了亲,不曾成亲,你若是愿意,可以选自己喜欢之人。若是……爹爹帮你找个好人。”
茵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摇摇头:“不会的,怎么会,他不会死,他怎么会死?他可是大魔王啊,不到最后一刻,怎么会死?爹,你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
陈劲柏见她胡言乱语,吓了一跳。忙抓住她的手问道:“茵茵,你怎么了?”
茵茵甩开他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要去问问清楚,他怎么会死?不会的,我要去问清楚。”
才走到门口,便见夏嬷嬷走过来,喊了声:“姑娘。”
茵茵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冲到夏嬷嬷跟前,哽咽道:“我爹是骗我的,是不是?王爷怎么会死,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夏嬷嬷叹了口气:“姑娘,如今洛城已经传遍了,王爷已经过世了。”
茵茵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涌,拼命的摇头,哭声也越来越大。
陈劲柏亦是慌了神了,他原本想着,茵茵最多是因为亲事有变,会不甚开心。没想到茵茵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可是没道理啊,茵茵与那王爷,就没见过几回,而且那个王爷分明是个不讲道理的纨绔啊。
茵茵这一哭,整个院子又乱成了一团,余氏也匆忙赶来,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你这孩子,不是母亲说你,何必这样伤感。索性现在还不曾嫁过去。便是从前你被你姐姐那样坑害,也没见如今这样儿?乖,听母亲的话,这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咱们茵茵,是有大造化的,煜王是没有福分,等明儿,让你父亲,给你选个顶顶好的夫婿,好不好?”
她这番话,倒是让茵茵回过神,茵茵抹了一把泪水,抬头问道:“爹爹,煜王殿下过世的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陈劲柏说道:“是听邹大人所说,据说煜王殿下一直住在苍山。他我行我素惯了,也没人敢劝,那苍山狼虎诸多,他一己之力……听闻寻到他时,他已经面目全非,骨肉都没剩多少了。”
茵茵听了这话,倒是彻底冷静下来。少桓不在苍山,他一直在彩墨镇上。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三皇子放的烟雾弹。
那锦云书行不过是个幌子,是三皇子故意的,想要引少桓出来。现在他又让人传言少桓死掉的消息,若少桓再不出现,就真的要被当做死人了。
那么三皇子埋下这么大的线,究竟是为了什么?
茵茵想到少桓早先与她说过,祖父手中的证据。只要三皇子一日没有即位,那证据便如同悬在他头上的铡刀,随时可能要他的命。
所以他现在还是拼命想要拉拢陈家,想要得到那证据。他的动作,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一来,为了这什么鬼证据,二来,她如今是洛城最得圣宠的贵女。端看皇上隔三差五的赏赐与召见,就可见一斑。
茵茵眼睛一亮,对陈劲柏说道:“爹爹,女儿有事情,想要单独与您说。”
第41章
余氏一向会看眼色,立刻将下人都挥退, 自己也退了下去。
陈劲柏坐到茵茵身边, 问道:“茵茵想要说什么?”
茵茵咬咬牙,如今祖父病重, 她不愿意去打扰他,可是身边连一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有, 除了大伯父。这个大伯父, 人有些糊涂,有些自私,但总体来说, 三观总是正常的, 如今能与她一起想法子的,也就只有这个大伯父了。
她将从前,三皇子想要她做媵的事情, 全都说了出来。
陈劲柏毫不意外, 点头说道:“这事情我知道,当初媛媛的亲事变成了婷儿的, 我就觉得有异。茵茵,你是担心如今这事情,是三皇子闹出来的?”
茵茵又道:“当日我被封郡主, 去宫里谢恩的时候, 薛贵妃让我向皇上请求,主动退亲,而那时便传来薛家小姐病重的消息。爹爹, 我不能不多想,三皇子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陈劲柏眼神一闪,沉吟片刻。茵茵看着他的表情,心道,原来大伯父并不如她看到的那样糊涂,相反,他什么事情都清楚,他根本就是难得糊涂。
也难怪祖父会放心,将自己托付给他。
陈劲柏想了想,说道:“茵茵分析得对,薛家小姐一直未见好,恐怕过些时日,便要不行了。这正妃的位置,就要空出来,三皇子恐怕对你,志在必得。茵茵,你是怎么想的?”
茵茵摇头说道:“爹爹,三皇子此人,从对陈颖婷与陈媛媛一事,便能看出他的心思狠毒,我是决计不愿意嫁给他的。”
陈劲柏迟疑片刻:“茵茵,将来或许,他能登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你就是……”
茵茵冷笑一声:“爹爹真的这样以为?这样一心为了自己的男人,会当真爱重我?我们陈家一旦没了让他有所图的东西,只怕我立时便与那薛家小姐一样,香消玉殒。薛家小姐算起来,还是他的表妹呢。”
陈劲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既然肯这样想,就好办了。恐怕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若是这么快就给你重新定亲,恐也不合适……”
茵茵低下头,咬了咬下唇,说道:“爹爹,茵茵此生,不愿再嫁他人。”
陈劲柏大吃一惊,按道理,茵茵与煜王只是定了亲,都没往来过。怎么茵茵这样子,像是情根深种,要给还未结亲的煜王守寡呢?
他转念一想,那煜王殿下,生得一张好容颜,着实也吸引女人了些。许是这丫头幼时关得久了,听到的消息少了些,不晓得煜王的可恶之处,只看着脸,便心有所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