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纤细单薄的姑娘,同她生的一般相貌,她面目平静,被木锦按在了行刑架上,手腕上扣着锁灵环。
她知道,那是黎白哥哥。
她紧张又焦虑,可哥哥同她说过,看见什么都不要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出来见她。
不要冲动,不要害怕,在外面等他。
她虽然担心,可是哥哥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毫无办法,她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
哥哥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她不断的安慰着自己,紧张的望着他。
忽而,耳边响起剧烈的欢呼,呼声直冲云霄,她抬眸望去,就见木锦手举长刀,随后狠狠向下一斩。
她瞳孔一缩,视野便被鲜血占满了。
那姑娘纤细的脖颈被一斩而断,头颅咕噜噜滚了很远。
世界短暂的停顿一下,随后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欢呼。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她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没事的,没事的,哥哥说会出来见她的,哥哥一定还没死……
一定还没……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隐匿符闪动一下,彻底消散了。
她脸色一白,大脑“嗡”的一声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隐匿符是哥哥用灵力控制的,现在隐匿符失效了……
哥哥他……
眼泪无法控制的滚落而出,她颤抖的在哥哥的储物袋里疯狂翻找,可先前明明灵气四溢的隐匿符,现在都化作了一张张普通的废纸。
她抖的越发厉害,越翻越害怕,哭的也越来越大声。
周围的人有的在喝彩有的在哭泣。
没人在意这个黑乎乎的小乞丐。
她哭的超级大声,手中的储物袋开着口,一阵风掠过,从中带起了一株纤细的小黄花。
她的视线掠过小黄花,又看向高台上的人,哭的那样伤心。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哭声吓到了。
“瞧这小乞丐高兴的。”
“是啊,苦难终于结束了,我也高兴。”
没人知道,她的眼泪为谁而流。
没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那个人,就在刚才,死在了她的眼前。
·
她终于踩进了尘世的泥泞之中,她知道了许多曾经不知道的事儿。
她喝井水,吃野果,一脚踩进泥潭,一脚行在红尘。
她吃了很多苦,却也亲眼见了这浊世。
她始终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她时常想起他的模样。
云海是他,晚霞是他,就连包子铺里袅袅升起的雾气也是他。
人世是他,红尘是他。
她这一生,也是他。
她就这般行遍天下,身体却因为灵气相冲渐渐无法自控。
后来,她寻了个隐蔽之地,神识溃散,身体枯萎,自此便沉眠不起。
数百年后。
一个伶仃的小女娃从密林走出。
年纪尚幼,衣衫褴褛,满目茫然。
她不知要去何方,但总觉得要找一个人。
她懵懵懂懂的走进尘世,单纯的信任,被骗,痛苦,又坚强的活着,一直一直的往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有一天,她路过一片草地。
阳光很好,天很蓝。
草地上种满了一种小黄花。
那是俗世里再普通不过的小花,随处可见,没有任何特别。
她不知不觉往那里走去,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
满身的草汁和泥灰。
比任何时候都狼狈。
“喂。”
男人的声音合着暖阳,格外的好听。
“要不要跟我走?”
她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人。
眼泪骤然决堤。,,,. ...
第 87 章
木轻轻斩首那日, 盛况空前。
所有人都围绕在王城前,看那恶贯满盈女人的下场。
蓝衫少年站在人群中, 因为灵气枯竭的断臂已然长出,他的储物袋中还装着几枚灵石,全是那日白裙姑娘给的。
他的法器早已没了灵气,碎成了粉末,只在指尖捏着一枚卷起的绿叶。
他仰着脸, 努力想看清高台上女孩的脸。
可那么高那么远,他怎么也看不清。
就在他努力的当口,耳边忽而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他极目远眺, 看见了少女滚落的头颅。
他一怔, 眼圈一瞬间红了。
他茫茫然想起了她害羞的样子。
他将树叶搁在唇边,闭上眼,为她奏了一首远行的歌。
·
少年顶着两只龙角,眼眸深蓝,顺着人群往前挤。
他一直挤到最前面, 却依然离少女很远。
那天他就站在这里, 亲眼看见那修士被推散了架,亲眼看见秃鹫将他啄食一空。
亲眼看见了少女掉落的储物袋,和滚滚而落的灵石。
那么多, 满地都是。
周围的人都疯了,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抢夺。
他身上的鳞片因为灵气枯竭全部脱落,想活下去就不能有任何犹豫。
他离得近,立刻推开身边的人, 飞快的从地上收取灵石,他一路推一路捡,不知不觉前方已经没有人。
他一愣,抬起头,便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她受惊多度,漆黑的眼眸无措的望着他,视线落在他掌心的灵石上。
他一怔,立刻将灵石收进储物袋,他对这个姑娘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他别开视线,冷漠的去捡落在她脚边的那块灵石。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护卫忽然从侧边跑来,举起长剑便朝他刺来。
这人攻击的太过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就在他以为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那姑娘伸手拽住了护卫的甲胄。
那护卫卡顿一下,便有了一个缓冲,他立刻避开,死里逃生。
他逃走的时候回眸看她,她却已经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
他停了脚步,有些茫然。
他一直以为她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她救了他。
他以为她同他们说的一样,贪婪自私,将所有的灵物占为己有。
可她的目光,却从未在那些灵石上停留一分。
有了那些灵石,他长出了新的鳞片,勉强活了下来。
今日是行刑日。
不知为何,他想再看看她的脸。
他挤到最前面,可却依然看不到她。
人群欢呼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首悲伤的曲子。
心里忽然很难过。
·
木轻轻已经死了数年。
修真界万物复苏。
年轻的剑士带着心爱的宝剑和一匹灰鬃马踏上了征途。
途径顺城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原先仁王宗就坐落在此,如今已成一片荒芜。
他走进城里尚存的一间客栈,碰见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生的美,独自坐着,浑身都透着股自由洒脱的劲儿,她要了最烈的烧刀子,喝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看着她,不由走了神。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大方的招呼他同饮。
他便走上前,坐在她身边。
他没想到的是。
后来,他爱上了这种酒,也爱上了与他饮酒的人。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喜欢他的姑娘太多,他从未动情,即便眼前姑娘生的美,他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两人饮过酒,又正巧去同一座城池,便结伴上路。
他们沿途遇见了许多人,那姑娘时常爱管闲事。
有刚失去双亲绝望崩溃的。
那姑娘便安慰道。
“别不开心了,同我去喝酒呀。”
“你又在闷闷不乐?同我去集市吧。”
“没什么过不去的,总要往前看嘛。”
那人便烦了,恼道。
“你懂什么,你又没有失去过双亲,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你这样幸福的人,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往前走。”
那姑娘便连连道歉,没过多久,又跑来问。
“你现在好些了么?可以同我去喝酒了么?”
很快,便又被骂出来。
她吐吐舌头,又浑不在意的笑嘻嘻。
他不是很懂,便问:“他堕落便堕落,管他作甚?吃力不讨好。”
那姑娘瞧了瞧月色,笑眯眯的道:“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当然要好好过啊,我想把他拉出来。”
薄薄霜月之下,她明明在笑,可眼尾却微微发红。
接下来的行程中,她依然如此。
好像什么磨难都不放在心上,乐观、豁达,自由。
他时常想,究竟怎样的家世可以教养出这样的女孩?
是血脉世家?还是财力雄厚的几大宗门?
直到他在杂货店看到那本《罪世录》。
翻到了木轻轻那一页。
上面画着女孩年轻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