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清低着头看着地面,听这位大爷说话,就知道这是曹暨安排好了的。顾老太太听见这话脸色都发绿了说:“我儿子是将军,难道跟个乡下汉子一样,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刚才还说是出身乡间,这会儿说这样的话?哗然一声,热闹起来。
那位大爷往前走了一步:“您说得对,大将军是应该妻妾成群,所以别说您的乡下出身,咱们早就不是一路了。您跟咱们说什么乡下人的规矩?”
顾老太太原本以为能和这位大爷搭上话,此刻被这个大爷这么一提,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大爷继续说:“咱们不敢跟你一个大将军的娘,来争辩。不过也别当我们都是好糊弄的,您说秦老侯爷眼高于顶,您说小侯爷被惯坏了?可我们逃难来京里,秦家一直开粥铺舍粥。你们顾家开吗?没听说啊?小侯爷平时进出,脸上都带着笑。再说了,那天您回来第一天,小侯爷给您请了菩萨去看您,却差点被她爹用棍子敲死……”
“谁跟你说的?”顾老太太指着那个大爷问,她压根不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传地满城风雨,犄角旮旯都在讨论。
“当我们都是傻子啊?那天谁没见到?就算是傻子,也分得清好赖。”那大爷说道:“再说了,您知道是谁让咱们流离失所的吗?正是您的好儿子,顾大将军。若非顾将军掘开河堤,我家会被淹吗?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如今就剩下三个人,在侯府喝一口粥。大将军何曾管过我们的死活?”
老太太没想到想要诉说自己的惨状,居然说给了对自己儿子充满恨意的人听。流民也是一个老乡搭老乡,这群人里泰半都是凤翔的,对顾奎的恨意,可能不比秦家少,这么一来,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曹暨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顾云清跪在地上,过来一把将她拖了起来,指着顾老太太说:“你这个老太太怎么那么不讲道理?昨天你的两个孙子,拿刀要砍云清,要不是我挡了一刀,她有没有命在还难说。你总不能说让她站在那里任由你家两位庶子来她吧?我胳膊上的伤都没好,证据还在呢。您怎么好意思来闹的?”
“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啊?”有人在人群里这么说,这群人里很多都是跟这位老大爷一样是因为顾奎为了能够阻断敌军,不顾百姓死活,打开了河堤导致家破人亡的。
顾云清看向老太太说:“祖母,您就消消气吧!您口口声声说让我给顾云龙顾云凤赔手筋,您可知道,他们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在徐州他们打死多少人?昨夜父亲回家没有告诉您吗?他们在徐州打伤了谢家的七郎。谢相家的嫡出公子,连谢家公子都不敢在徐州地面上跟他们俩硬碰硬,只能回京城才敢借着昨天的场面把事情给揭露出来。圣人已经责成大理寺查案了,如果属实,徐州太守的公子性命伤在他们手里。他们这些年无法无天的事情,都会被查出来,这个事情能善了?根本不是手筋的事情,而是他们要以命抵命的。”
顾奎回来不想再把事情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平添无用的担忧,他还想自己走走门路,只要外面的人不知道,到时候跟皇帝求情,皇帝同意了这个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老太太听见这些话,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可收拾了,顾云清还在那里叹气:“祖母,这些年他们俩都在您身边长大,您不会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吧?我自保挑了他们的手筋,不过是想让他们拿不起刀不能杀我。您要我拿命来赔?他们俩害死过多少人?那些人也有爹娘,您说他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老太太的脸越来越白,她退后一步:“不可能!他们说过事情已经了了!”
顾云清摇着头:“那是他们有冤无处说的时候,父亲能压的下来,如果上头要去查呢?难道那些不是他们的孙子孙女,他们不心疼吗?我一次次地跟父亲也说,也劝过两个庶弟,可是他们听吗?您听吗?顾家没有养过我一天,但是我也不愿意顾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那么败了。可举头三尺有神明,祖母您一直拜菩萨,不知道人心要向善吗?”
当边上的人听到这里,本来就是日日听着秦家和顾家的恩怨,听到双生子做下的恶,更是来劲儿了。
当然,这个自然有人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前前后后的故事,有人会说。
顾奎是被亲信叫了几回才从宿醉中醒来,一听说自家亲娘去了秦家,心道:“坏了!”他如今实在不敢想,还有什么事在后头等着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却见秦家门口围满了人。
大喝一声:“让开!”
走到里面,发现自己的老娘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出虚汗。顾奎对着顾云清暴喝:“你对她说了什么?”
秦萱将顾云清拉在身后,秦侯爷说了一句:“实情而已!”
顾奎对着秦侯爷一记眼刀,聚集了恨意,扫到顾云清身上,顾云清对着他恭敬地作揖,一个眼神不痛不痒,她能当个屁啊?
顾奎扶住自己的娘,一直在安慰:“阿娘,一切有我,一切有我!”送着老太太进了轿子。
顾云清目送那对母子离开,转身跟着老侯爷和秦萱进家门。曹暨跟在身后,他还想跟着顾云清说两句话,却见秦萱伸出手来拧住了云清的耳朵道:“小混账,越发厉害了!这些小妇手段是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下跪,动不动就说自己凄惨。”
“哎呦,阿娘放手啊!疼死了啊!”顾云清叫道:“我耳朵会被你拧掉的啊!”
秦萱放开顾云清,径直走进厅内。
“阿娘!”
“云清,你看看你!一次两次,大庭广众,下跪啼哭,成何体统?跟顾家老太太的泼妇行径有何不同?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吗?”秦萱没好气地跟云清说:“有些手段可以用,但是若是时时刻刻拿这个当成无双的法宝,这个就过了。”
云清嘿嘿笑着说:“阿娘,要不拘一格用手段。小妇手段就不能用了?您想想,小妇,没有大妇的出身,大妇的地位,大妇的家境,但是很多小妇深受宠爱,甚至如周后这样的,从嫔妃爬上皇后的位子。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么一手凄凄惨惨戚戚的形容。让男人看得心疼。那大妇拉不下脸来吧?就吃亏了!”
听见顾云清大放厥词,秦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边上的鸡毛掸子,扬手要打,被边上的曹暨给挡了:“萱姨,云清这么做全是我的主意。”
“你还帮她,你不看看她如今都不要脸成什么样儿了!”
顾云清躲在曹暨背后说:“阿娘,我哪里是不要脸?别人有用的招数为我所用,有什么不好?”
秦萱听这个小王八蛋振振有词,还有曹暨在场,也不好过分地骂她:“不管如何,做事情要懂得分寸,人要有脊梁。”
顾云清摸了摸鼻子说:“知道了!”
不管秦萱愿意不愿意云清使用这么不上台面的招数,她却不能否认这个招数的好用。没过两日,顾家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所谓众口铄金,更何况是有明确的实证的事情?也不知顾家两位郎君在外所犯下的罪行缘何会被挖了出来?
大理寺上门要提双胞胎,被顾奎拒之门外,一时之间,又添跋扈之名。御史天天跪在朝堂里,那弹劾的奏章是如雪片一般飞入。
刘正基看着眼前的奏章,这不是他要的结果,秦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么确凿的证据之下,不把顾家处理了都说不过去。
顾老太太那一日回来之后心内担忧,竟然气急攻心,躺倒在床上。
顾奎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他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作者: 谢谢大家的留言,嘿嘿!很高兴啊!
第25章
寒食节过后, 云清继续上学, 大梁的国子监不及大唐的盛况的万一,不过是一些权贵子弟在里面读书罢了。按照年纪和学习的水平, 分成了甲乙丙丁几个班, 从十来岁到十七八岁一共百来个人。
顾云清在乙班,她素日里惫怠, 若说不行,也算不上, 反正在里面混着,
按照秦老侯爷的意思是耗费时光,养养骨头,黄嘉楠他爹也是这个想法,把多余的精力消耗掉些, 免得整日走狗斗鸡的。他和顾云清成了临桌, 成了乙班里在和不在一个样学生。
当然还有一个赵四郎,赵四郎与这两个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的货不同, 他从小素有才名, 本来也该在甲班, 他是烦了那甲班的先生, 时不时地要做那些官样文章, 给当今歌功颂德。所以一直赖在乙班,是顾云清另一边的邻桌,这三个就霸占了课堂里最后的一排,先生只要他们上课不大声喧哗,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上头先生在讲解论语,圣人说话就是复杂,之乎者也,就不能说个人话吗?让人听了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打架。黄嘉楠看见顾云清手撑着脑袋,快撑不住了,过来往她身边一坐下,将自己的手支起来给她,顾云清放下了自己的爪子,脑袋靠着黄嘉楠的手睡了起来。
课间休息卢三郎和曹暨一起过来找顾云清,聊聊赏春踏青之事,没想到踏进他们的教室,见顾云清头靠在黄嘉楠的胳膊上,闭着眼睛睡觉,那黄嘉楠还轻声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