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有困惑,聚水成团映出原本的奖品,语气有些生硬:“我准备的东西,难道比不上这只很丑的璎珞圈?”
就这?
就因为教习长老原定的奖品,不符合龙的审美??
白璃越想越气,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气自个儿想得太多,还是气这只龙说得太少。指尖一点把那团水打散了,她小声嘟囔:“……闷葫芦成精。”
她其实很少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
潜意识里他是不一样的,却又不敢去细想是怎么不一样。
尤其他现在不再需要自己来照顾,从一个小小幼崽变成了好大一只龙。需要和被需要倒了个,形成了一种别扭的身份错位感。
“咔哒——”
陶碗重新落在小几上。
白璃把画着小王八的纸笺‘啪’地一下贴在这只龙脑门上,气着走了。
慕墟:“……”
但储物戒指没有被退回来。
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她同意了?
慕墟眯了下眼。
在纸笺上加了一道稳固的阵法,叠成一只小纸鹤,同她用过的那只陶碗一并藏到空间去了。
*
当晚。
小院上空传来隆隆,结界中水汽过于充盈,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点海边特有的咸湿。
白璃打开窗户扫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这雷——
它怎么就追着那只龙住的房子劈?
薅羊毛哪有这个薅法,这是要把一只羊薅到秃啊。
白璃敲了敲眉心,甚至有点心疼这只小可怜龙。
但情况好像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磅礴的水灵力从隔壁慕墟借住的房间里漫溯而出。
层云间闷雷声更响了。
白璃在睡袍外系上斗篷,打算悄悄凑过去,看一眼就溜。
毕竟,这种行为说出去不大体面。
这一间客房窗户开得很高。
她仰着头拈指掐诀,灵风从镂花间侵入。
很快,紧闭的户牖打开了一小半。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可外廊间的月牙洒下薄薄一层辉光。
修行者夜视能力亦极好。
白璃踮起脚,趴在窗户边去瞧。
只见那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变成了浅滩,床榻上覆盖着一层薄冰。
慕墟整个人都似从水中捞出来,赤着脚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单手抵额,另一只手里似乎掐着一只纸鹤。
白袍前襟大敞着,浑然不复平日里整肃模样,甚至露出一大片精瘦的胸膛。
避水的法衣看不出大概,他的头发倒湿了大半。水珠从下巴边往下淌,连带着下脖颈、喉结,往下皆湿漉漉的。
白璃直觉这不是个拜访的好时候,便要退去。
却见那一对形似麋鹿的精致龙角,陡然从发间冒出。慕墟额心渗出细密的冷汗,脖颈间有一抹诡异的红,好似正遭受一场极度难捱的煎熬。
下一刻,他屈着的一双长腿化作了长长的尾巴。
尾巴上漆黑的鳞片在月光照耀下,隐隐泛着幽幽银光。
白璃:“!”
化尾?
那本《养龙手册》最后一页提到过的情况。
白璃趴在镂花窗棂间,微微咬着唇瓣。
这确实是一件会让彼此尴尬,万分难以启齿的事。但以她浅薄的知识揣测,就这么放任下去,或许会迎来很糟糕的场面。
她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龙的发热期,幼崽也会有吗?”
从这只小凤凰走过外廊那一刻,屋内的龙就发现了。
慕墟凝视她片刻,喉骨轻轻滚了一下。
只有她会固执的以为,他是一只无害的、需要保护的幼崽。
那一道目光着实太具侵略性。
她这只曾遍览群书的“老饕”,一下子就想歪了
白璃手搭在窗棂边,差点就想关了窗户夺身而逃。
但慕墟没有动作,只是用那种盯肉似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猛兽在巡视领地上误闯的羔羊。
熟悉又陌生的威压席卷而来。
这股令人感到压迫的潮水中,蓝盈盈的灵气聚成漂亮的水滴状花瓣,轻轻飘落在肩头、发心、眼尾,汇成独属于这只龙别扭的温柔。
白璃拿下那一片落在眉心的花瓣,忽地怔了怔。
尽管他变得这么大一只,变得很凶、很凶。
却还是那个会等候在巨石上,为她衔来灵花的小崽崽。
白璃巴掌大的脸红透了,愧疚地把满脑子黄色废料按回去。
压着窗棂的手指微微发麻,她强自打起精神,一下子正经极了:“龙族传承里或许有可用的丹方?阿墟好好想一想,我、我可以帮忙试一试。”
暴动的本源之力让他几乎维持不了人形,慕墟仅存的理智被一波又一波蔓延而来的欲望击溃。他目光又落在那只纸鹤上,尾巴几乎不受控制地朝窗棂边掠去。
白璃听见这动静,顿觉不妙。
但等想躲已经迟了。
长长的龙尾一下子扫来。
她尚来不及反应,就从窗棂边抵达室内这只龙怀里。乍然被龙逮来,白璃整个人都是懵的,理智被这只龙搅成一团浆糊。
他的尾巴绕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生生缠上了两三圈。
漆黑鳞片上带着冰凉的水珠,仿佛刚从冰窟窿里捞起来的一尾鱼,浑身没有一点热气。但尾腹间的鳞片却意外软乎乎的,带着滚烫的温度,犹如他鼻息间灼烫的气息。
白璃眨眨眼,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指蜷了又松。
忽然不敢动弹了。
慕墟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微阖眼。
瞧上去疲惫极了。
他拉着她的手移向发间,嗯哼几声,撒娇似的乱蹭:“痒。”
作者:dbq,我忏悔。这章重写了好几遍,导致今天发得迟。
怪这只龙太难搞了(指指点点
第四十七章
那一对曾经垂涎过的龙角在她手边乱蹭, 龙角的主人因不得法门, 反倒更加焦躁不安。
白璃叹声几不可查,没有因为被禁锢而挣扎, 反是抬起另一只手拢在他肩头。她轻轻靠了上去, 主动送上一个平和的拥抱。
慕墟怔了一下,抓着她手腕的指节松了又握。
空气中磅礴的水灵气愈渐冰冷, 但这只龙身上却是滚烫的,胸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慕墟挣扎着闭上眼, 理智叫喊着松手, 本能却让他叩着白璃的后脑往怀里带,鼻尖在她颈窝边乱蹭。灼烫的呼吸急促不安,渐渐变得有几分浑浊不清。
脖颈边痒酥酥的。
且烫极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人的颈窝原来会这样敏感。
白璃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整个人浑似一株无骨的花, 要靠着他的尾巴支撑才能堪堪站直。她安静地稳了一会儿,听着他在耳边喘息, 忽地生出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半晌, 又叹了一口气, 无可奈何地顺着他。被人握住的手主动往龙角边靠了靠, 顺着发根轻轻挠。
她知道蛇类一贯会有蜕皮期, 难道龙族在发热期的时候会蜕角?
“疼么?”她一边挠一边小声问。
慕墟没有回答,只是忍耐不住闷哼了声。
白璃老神在在地想:形似蜕角的龙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如果不大注意,他会变成秃角龙么?
“这个力道挠,会疼吗?”
她又问了一遍, 拿出帮室友的猫主子洗澡的耐心。
“不怕。”
慕墟答非所问,松开了压在她腕间的手,大掌轻轻地、一下一下顺过她的头发。
不怕。
不要怕我。
怕?
为什么会怕?
白璃眼皮一跳,搭在他肩头手掌触及到一片粘稠、温热的水渍。
鼻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收手去瞧,指腹间赫然一片骇人的红。
不对,不对。
不该是这样。
若单纯只是成年兽族都有的发热期那档子事,怎么会让他如此狼狈?
月光从廊外缓缓扫向屋内。
白璃这才看清楚,那雪白道袍上鲜红的纹路,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阵纹,而是他的血。这上等的龙血浸没了水火不侵的法衣,在衣料间留下杂乱的痕迹。
电闪雷鸣中,她才将将反应过来。
刚刚在耳畔响起的哪是喘息,分明是疼到极致,忍耐不住从鼻间泻出的闷哼。
“先松开。”白璃深吸口气,轻轻拂过缠在腰间的尾巴:“来,松开,让我帮你瞧一瞧。”
慕墟没有动,下巴埋在她肩膀上,死死抵抗。明明是一个名字就能让整个修真界为之一振的恶龙,现在却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
“很难看。”
他声音低得仿佛呢喃:“不看,阿璃乖一点。”
白璃快要急疯了,现在是难看不难看的事吗!
她强硬地掰过他的脸庞,匆匆扫开凌乱的额发,只现出一张惨无血色的脸。唯独那一双紧抿的薄唇,还剩一点惨白的红。
慕墟手背上淌过血珠,轻轻叩着她的下巴,指腹微微摩挲过。
他眯着眼,目光犹有骇人的掠夺感,却又带着一点残存的温柔。
白璃的声音有些抖:“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墟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