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没话找话,对上的都是彬彬有礼的回答。云舒简直头都大了。
不过走在这喧嚣热闹的夜市上,虽然有烦恼,也有欣喜。欣喜于四周的繁华盛世。
比起上次冬日出门,开春之后的夜市格外繁华,各色小吃、商品、玩乐的店铺摊贩应有尽有,堪比后世的夜市了。
一开始还思索着怎么逗人开心,云舒很快被四周形形色色的店铺吸引了注意力。
走了不久,手里头就多了好几样零食。
谢景无语,说是陪她散心逛街,明明是自己想要出来玩,这家伙……
云舒咬了一口炸串,五香豆腐干里头包着鲜美的虾仁,味道真不差。转头看向谢景,这个味道她应该喜欢。
将炸串递到她唇边,小声道:“尝尝吧。”
谢景避不过去,只好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差。对上某人带着讨好的晶亮眼神,原本胸口的那一点儿憋闷慢慢地消弭无影。
仔细回想,自己突然而来情绪也有些失控。但就算明白,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压抑酸楚……
谢景一直自诩是个理智的人,战场上,朝堂上,落到最危险的下风,也能冷静地分析形势,寻找翻盘的机会。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会屡屡冲破底线,失去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从教武功时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到种种风趣言谈带来的无奈,还有现在患得患失的酸涩。大约太过在乎一个人,都是这般身不由己吧。
人生两辈子,怎么就栽在这么个贪吃玩乐的家伙手里了呢?
“怎么样,好吃吗?”云舒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纠结,笑嘻嘻问道,“听易将军说你以前也挺喜欢吃零嘴的,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谢景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堵心,没好气地道:“我只是不喜欢走在路上吃东西。”
“哦,那待会儿咱们找一家茶楼,好好品尝。”
云舒也将手里的零食递给侍从,又道,“待会儿我找来花生米一起尝尝。”
“要花生干什么?”
“因为有位名人说过,五香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道。我一直没有尝过,好奇啊。”
谢景无语,“谁说的?”想吃火腿回宫里吃,保证你每天吃到腻歪。
“是一位名士,上刑场之前,交待给儿孙的遗言。”云舒说起这个有名的典故。
“交待遗言,不说重要之事,却说这种话,有病吗?”
“有病,大概吧,不过我倒觉得,又洒脱又畅快,是真正看淡生死的人说出来的话。”可惜自己没有这般超凡脱俗的境界。云舒望着繁华的闹市。生活中这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淡生死呢。
谢景目光落在云舒脸上,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想要超脱太难,朕会尽量让身边的人过得更自由一些。”云舒温声说着,“你不喜欢我见贤妃,我会尽量少见的。”
谢景嗯了一声。
云舒纳闷,“你这么讨厌贤妃,是因为她之前跟你兄长退亲吗?我看易将军倒是没有这么愤慨啊。”
下午他见易玄英的时候专门旁敲侧击问了这件事。
易玄英的态度简直大方地让他吃惊,“臣与贤妃娘娘少年时候见过两三面,因为舍妹与她有来往,并无什么私人情愫。订婚也是因为家母病重,想要看到我成家,才匆忙择了门当户对的人订婚。”成年后他一直忙于功业,转战南北,心无旁骛,对这个未婚妻真没见过两面,更别说感情了。
“世道不公,女子立身处世不易,想要择贵婿立身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几番退婚都是林尚书的安排,她为人子女也无选择的余地。”
听着易玄英的话语,云舒简直恨不得给他鼓掌。瞧瞧人家,被退亲,还能跟自己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家伙谈笑风生,这是什么胸襟气度。
“我只是不喜欢你一口一个贤妃。”
云舒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那以后朕称呼她林姑娘?”
谢景:……
云舒笑出声来,看到某人脸色不好,赶紧停下,坦白道:“朕想过了,淑妃、贤妃她们,如果愿意,将来可以在这个宫廷有别的事业,当然,想要离开朕也不反对。”
“什么叫别的事业?”
“可以当女官啊。”云舒理所当然道。
谢景蹙眉:“这等于将她们贬为奴婢,是奇耻大辱,只怕她们绝不肯答应。”后宫女官品级再高,也是伺候人的,不能跟妃嫔相提并论。
“朕说的女官,不是后宫的管事。”云舒笑道。
“不是后宫的管事,难不成还要是前朝的。”
“当然。”
谢景脚步停下了,盯着云舒。
云舒笑道:“别这么意外,朝廷的女官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这时代民风还算开放,之前魏晋时候,也曾经有女子担任将军牧守之类的职务。
“那都是乱世之中,临危受命。”
“连战乱之时,女子都能挺身而出,何况如今的太平世道?”
谢景沉声道,“女子为官,只怕难行,毕竟世人眼中,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那你愿意按照世人的眼光,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一辈子吗?”云舒直白地问道。
谢景瞪了他一眼。
云舒笑起来,“所以说不能因为道路难行,就不走了。朕也没说要提拔很多女子为官,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还叫慢慢来?谢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一场大胜之后,几个月以来,这家伙在朝堂上的动作快得出奇,有些施政都让她感觉心惊。
谢景已经自诩非常激进了,但也知道,一个稳定的朝堂就是一个多方势力的平衡,一旦打破,将会引发众多不可预料的变数。
石子一颗颗的投掷才好,荡起的涟漪缓缓平息,投掷地太多,波涛汹涌,难以收拾。
云舒却没有他这么忧虑。
正是要趁着现在朝堂上缺人阻力小,一扫沉疴陋习,再说,他还有气运大法护体呢。
“朕的运气很好,你别瞎操心了。”
运气好,谢景冷哼了一声,这段时日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云舒占据了自己躯体之后,气运之眼的特殊能力也保留了。但气运旺盛也不是绝对的,之前在战场上,他也不是百战百胜。如果决策失误,落入困境,什么天运都扭转不过来。
“要不朕证明一下给你看。”云舒笑道。指着旁边一处游戏铺子。
谢景顺着望过去。是投掷飞镖的小游戏。
中央竖立着半人高的圆盘,盘子划分成十二格,只有一格是鲜亮的红色,其余都是黑色。
店铺门口的桌案上摆着奖品,都是颇为精美的珠花鼻烟壶等物。不少人被这些昂贵的奖品吸引,围着凑热闹试试手气。
云舒上前拿了十个小飞镖,转头笑问谢景:“你觉得我能赢几次?”
谢景盯着圆盘,转动起来的时候红黑一片,就算武道宗师也看不清楚红□□域在哪儿,纯粹靠运气。
“顶多一半吧。”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运气。
旁边收钱的中年胖店主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今日开市几十笔,只有一个年轻人狗屎运打中了一支,想打中一半,做梦吧。
很快,胖店主感受到了做梦般的震惊。
云舒随手投掷,每一次射出的飞镖,都精准地钉在了赤红的那一小片区域上。
连续十次,没有一次失手的。
感受头顶的气运,哎呀,几乎没有消耗呢。这种小事儿,对自己帝王的海量起运来说,简直沧海一粟。
谢景起初冷静,到后来变为震惊,再后来,表情逐渐凝重。
他能主动使用气运!
百发百中,只有这一个解释了。否则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胜利。
她盯着云舒,思绪混乱,难不成自己这个身体更适合他,否则凭什么他这个原主都没有这种能力,他却能从容使用……
正在发愣,突然手一热。是云舒上前拉住她的手。
“别发呆了,挑选奖品啊。”
谢景被云舒一路拉着到了摆放奖品的桌案边上。
在胖店主愁眉苦脸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云舒打开了一个个盒子。按照规矩,每中标一次,就可以挑选一样东西。
“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云舒转头看向谢景,这可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不是宫中的赏赐。
谢景目光扫过,一时无语,都是些珠花琉璃珠鼻烟壶之类的精巧小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些。
她不喜欢,反而是云舒拨弄地很愉快。打开的那几个匣子里都是首饰。
从上辈子云舒就特别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在某宝上买的装了好几大盒子。眼前这些虽然不及后世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标准精致,却另有一种匠心独具的古朴韵味。
云舒拿起一根银簪看了看,平民百姓是不能使用步摇这等发饰的,这银簪上头镶嵌了个银环,上面坠着两片羽毛状的小银片,算是擦边球了。
又拿起一朵精致的珠花,上面缀着十几个琉璃珠,对着灯光看起来格外灿烂。
看着挑挑拣拣的某人,谢景表情有点儿复杂,她现在大概能确定了,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家伙,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