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那之前,某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带点儿依赖,带点儿期盼,却又最终失望的小眼神。
鬼使神差,她走上前,抬起手来,在半空中僵了瞬间,最终落到了云舒的肩膀上。
天可怜见,安慰人这种事儿,谢景两辈子都没干过,手搁在云舒肩膀上,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在云舒诧异的视线中,她干干巴巴说道:“别急躁……武道之路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你之前已经干的很好了。”还机械性地拍了拍。
云舒震惊了。这家伙是吃错药了吗?
谢景被他眼神看得尴尬,挪开视线,同时准备将手拿下来。
云舒突然笑了,他再迟钝,也看得出,谢景是想要安慰自己。
便宜师傅竟然学会安慰人了,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眼看着谢景要退缩,他可没那么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机立断,一把握住了谢景的手腕。
“师傅,你这样可是不行的。”云舒笑得像只吃到了肥鸡的小狐狸,将谢景的手抬高。
这是云舒头一次叫她师傅,虽然听得出是玩笑的口吻,谢景还是愣住了。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里,云舒放肆地拉着她的手环绕自己脖颈,放到了胸口。做出一个好哥们搂抱动作来。
两人紧贴在一起,暖和的体温传来,谢景瞬间炸毛了。
猛地将手抽出来,后退两步,偏偏云舒握地很紧,被她大力一抽,整个人顺着力道歪了过去。
谢景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撞倒在了地上。
云舒摔在了软软的躯体上,也懵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预料之外。低头看去,美人师父脸颊泛着红晕,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压的。他想要起来,抬手一撑,掌心柔软弹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不知死活地按在了某个地方……
呃,平时看不出来啊,这感觉,跟淑妃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这念头刚闪过,一股巨力传来,云舒借力起身,连退了三四步才站稳。
谢景一把推开云舒,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冒火,想要揍人。但想到这一整个闹剧是自己惹来的,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只能憋闷地转过头去。
云舒站稳了身形,眼看着师傅火了,赶紧凑上去赔笑道:“别生气嘛,是我不对。”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谢景厉声呵斥。
“是我不小心。”云舒当然不会傻到指出是你先动手的,好脾气地乖乖认错。
“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想要安慰我,这份心意我收到了,多谢。”
谢景闻言更郁闷了,你知道就好,用得着说出来吗?
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竟然去安慰这家伙。
云舒好说好歹,对面还是一张郁闷的脸孔。
真是傲娇的家伙!悄悄抱怨了一句。
不过经过这一场闹腾,原本的郁闷确实消散了不少。
仔细想想有什么可郁闷的呢,自己都是堂堂皇帝了,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
什么黑衣人,什么通王,挡了朕的路,统统扫清就是!
“龙傲天”的霸气上涌,云舒很快振作起来。
战术上蔑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
重燃斗志,也不能轻敌。
返回了乾元殿,云舒秉持着好学宝宝的心态,开始翻阅库藏的典籍。
皇家藏书之丰富,远胜天下任何宗门势力。
其中关于心魔的记载也有很多,甚至有很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史。云舒翻看了没多久,发现便宜师傅说的没错。突破心魔的方法确实有很多,堂堂正正打败是最主流最保险的,但因为太困难,现实中成功的凤毛麟角。而借助外力杀掉,说起来简单,却极有可能不成功,到时候人都死了,想要消除心魔就只能靠做梦了。
所以很多人采取了折衷的法子,因为心魔说穿了,本质还是一种种内心深处的恐惧感,要破除对一个人的恐惧,莫过于将这个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拖下来,将他跌落尘埃,各种践踏,从此彻底轻视。
具体操作,让云舒有些无语,拷打折辱,逼凌迫害这些就不说了,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
比如百年前某位无恶不作的权贵公子,仗着武功,四处作恶,被一位少侠教训,种下心魔,他为了消除心魔,派出手下擒拿少侠之后,严刑拷打,百般折辱都无法奏效,竟然侵犯他,看着对方在自己身下辗转求饶的不堪模样,才心满意足,心魔消弭。
云舒看得心情复杂,至于吗?什么仇什么怨啊……
但转念想想,强者在弱者心中种下心魔,等同于截断了某人的武道之路,其性质跟废掉对方的经脉武骨也差不多了。区别只在一个是肉、体层面的,一个是精神层面的。
也因此除非深仇大恨,极少会有人用这种手段。
那天晚上黑衣人对自己……应该是无意识的吧。毕竟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换了芯子这种事儿。
想到这里,云舒灵光一闪,对别人来说,心魔是大事,但对他来说,还不是个事儿。毕竟这个身体原本就有绝世内力,欠缺一个将它引出来的机会而已。等恢复了内功变成绝世高手,心魔自然会烟消云散。
想通了这点儿,云舒快乐地将难题抛到到了脑后。
接下来要头疼的还是谢晟和崇善太妃的事情。
当日下午,云舒召见了江图南入宫,询问前些日子命他调查的结果。
“臣也正想入宫求见陛下,臣这些日子沿着上次陛下提点的路线查下去。可惜线索有限,只查到了当年圣贞太后带着年幼的陛下北上途中,一开始崇善太妃也跟随一起,反而是通王留在了京城侯府之中,说是因为感染了风寒……”
“太后甚是宽宏,曾经想让太妃留下,照看通王,太妃却赤胆忠心,一心侍奉主母,仅将儿子交给奶娘照料,随同北上了。”
“半途遇到北狄兵马南下,一行人退避到峄城,暂时得安,正逢京城的人送来消息,说通王病情加重,水米不进,太妃这才惊慌,禀明主母,带着几个亲信匆匆离开。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北狄兵马杀到,将城池团团围住,之后便是……”
江图南讲述着当年那段旧事。云舒暗暗思量,
三岁的儿子生病,身为母亲的崇善太妃不惦记儿子,却要坚持侍奉主母。她是当年侯夫人最心腹的侍婢,忠心耿耿,也能解释的通。但是敌军杀到,她机缘巧合地又在围城之前离开……一次巧合是巧合,太多次巧合,让人不能不多想。
江图南显然也是同样的看法,只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毕竟时隔近二十年,当初经历此事的人早就烟消云散了。
“臣这些日子又细查,当年跟随崇善太妃返回京城的几个丫环侍卫,也都在这些年里相继病逝或者意外身亡了。”
“所以臣想问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崇善太妃当年侍奉在太后身边时候,有没有特别的表现。比如日常急躁,忐忑不安。”
云舒笑了笑,“儿子在京城病重,她纵然忐忑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江图南苦笑,“是臣失言。其实臣想问的是,当初太后在那一日选择向东,逃往峄城,是否有人提过建议或者暗示。”
云舒静默了片刻,江图南显然是跟他想到一块儿了。
当年梁武帝和谢础的布局,如何能精确地将侯夫人的动向掌控在手呢,最好是留一个他们的人在身边,慌乱时候引导整个队伍的走向。
而这个人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所以提前连逃离的借口都找好了。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别说云舒不是原主,根本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就算原主在,云舒觉得,也未必能记得四五岁时候发生的细节。
江图南也不报希望,“臣会继续调查,同时派人盯着通王府那边。”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有点儿慢。
两人正商议着,夏德胜突然匆匆进来,神情凝重。
“陛下,前往南疆押送流放人员的队伍,有一支在走到栋川南部时候遭遇泥石流,全军覆没。如今府衙正在派人挖掘。”
男主篡位登基是一路腥风血雨杀上来的,大批政敌被抄家灭族,不是砍头,就是流放。
江图南问道:“是哪一路人?”普通的人家,夏德胜不可能这么匆忙。
答案不出所料,“是押送易氏、董氏几家党羽的队伍。”
说话的时候,夏德胜表情有些微妙。江图南也眉梢微抽。
云舒想笑,原本对那天晚上的黑衣人的身份还有三分怀疑,如今确信无疑了。
江图南压下微妙的心思,转身道:“陛下,只怕此事另有玄机。”易氏、董氏几家都是前梁死党,其中那个人尤其危险,他绝不相信,会这么窝囊地死在泥石流里。
“不必只怕,朕能肯定,他们是诈死脱身了。甚至……”云舒颔首:“朕若猜测不差,他……朕是说易玄英,此时应该回到京城了。”
江图南悚然一惊,“陛下何以如此肯定?”
云舒点头:“若朕猜得没错,上次出宫的时候,最后遇到的那人就是他。”